五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已足够让人遗忘许多事情、冲淡许多感情,可是在秦天净的心底,永远都有一个角落,静静地沉淀着一段没有人提及的感情。她无法卸下这种噬心的思念。她能在镁光灯前摆出最迷人的笑容,在摄影机前说出最完美的台词;可是,她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一个角落,一栋老屋,还不断地在牵引她的心。这个城市某个地方还一直存在着她的身影,离不开,抛不掉,像强力的磁石吸引着闪动的金属,亘古不变。
那栋老屋是否如昔?
她躺在医院的特别病房里,张开眼怔怔地看着白色墙壁、白色的床被,心里怀念的每一个情景,陆续填满了白色的空间。
是时候了,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建立她的自信,足够发挥她的长处,足够向一个人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仰赖父母的娇娇女。
她缓缓地拔下手上的点滴注射器,坐起身,看见助手小玲仰着头、张着嘴在沙发椅上熟睡着。
秦天净蹑手蹑脚地翻动着行李袋,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把随身的证件放进口袋里,还不忘戴上一顶鸭舌帽。打开了病房的门,左顾右盼地确定没有来人才走了出去,她压低帽沿,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医院的长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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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来,惟一不变的是殷慕儒的老屋。
几年来,殷慕儒把老屋整修了好几次,它又恢复了十九世纪初焕然一新的风貌,在这大楼林立的都市丛林里独树一帜。
木门的颜色一直没有改变。内部的摆饰,除了几个不太协调的古董家具外,沙发桌椅几乎全换成新的了,墙面新设计的书柜摆了满满的书籍,中间全是最现代化的电器音响设备。沙发后面的落地窗上,一帘素色的薄纱分出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偌大的白墙红砖瓦的老屋,除了固定来清洁的老妇,几乎很少有进出,这里是他从不对外开放的小世界。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摆在事业上,纵使有女人的青睐,也从来无法引起他的兴致。
五年的时光并不算短,他可以从零开始,一点一滴地成就他现在的事业,万丈高楼平地起,他拥有首屈一指的广告公司,他的企业稳扎稳打,在广告业界一路领先。
忙碌的日子里,他还能时常在电视、电台、在街道上、在超级市场、小商店里听到她的歌声,看到她的海报、她的影片、她的名字——她像空气一样地存在他的左右,五年来,从没有离开过。
他从报纸上知道,秦天净离开父亲的公司以后,时常和父亲出入许多社交场合,就这样被父亲的好友兼电影制片人相中,请秦天净拍摄了第一部处女作,挟着她显赫的家世背景和父亲广阔的交情,轻易地就打开了知名度,陆续又灌了四张畅销的唱片,开了几场成功的演唱会,还到香港和许多知名的天王合拍了不少片子,轻易得了许多奖项。
每一次和她合作的男明星,都会和她传出绯闻,其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绘声绘影,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每一次都让他心碎。
没有人知道殷慕儒和秦天净的过去,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
他放开她是对的,他知道阿净有这种过人的潜力,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她,感染她周身散发出来的热力。她看着他时那专注的神情,时时刻刻流露出令人憧憬的盎然青春——当初就是这种魔力,才会让他一步又一步地向感性退让。
夜幕低垂,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老窝。只有在这里,他才可以自在地走动、思考,甚至于呼吸。
他跌坐在沙发上,机械地拿起身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又到了晚间新闻的时间。
他的眼睛盯着荧光幕,正想起身洗个澡,电话响了。
“喂,我是殷慕儒。”
对方是他的秘书,知道他不喜欢人家称呼他任何的头衔,她说:“殷先生,明天的飞机是中午十二点,我特地打电话来提醒您。还有不要忘记签约的文件有一份在您那里,我明天会和司机一起去接您。”
“不用了!我可以从这里叫计程车,我们到机场会合,你让司机老陈放几天假吧!”
“是的,对方也已经安排好时间,不会更改了。还有——殷先生,我刚刚在超商看见一本新出来的杂志,里面有秦天净的特别独家专访喔!我已经买下来了,明天您可以在飞机上看看,打发时间——”
“谢谢你,王秘书,你真的很细心。”
“哪里——明天见了!”
殷慕儒挂下电话,忍不住嘲笑自己。
原来连他的秘书都知道他是秦天净迷。可是他在办公室从来不谈论秦天净,只不过都会安静地聆听职员们对她的评论,他们买的报章杂志上,只要有秦天净的照片,他都会借来看看,假装不经意地翻翻,却时常端详好久,连失了神都不自知。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也像个十七八岁的少男,抵挡不住秦天净的吸引力?
他甩了甩头将思绪抓了回来,扯掉了衬衫上的领带,正想把电视机关掉,可是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手中的遥控器不自觉地跌落在沙发上——
“本台最新独家报道——亚洲天后秦天净在香港六个月后,今天中午刚下飞机回到本市,神情非常疲惫。当记者问到有关她和日本某男星的感情时,秦天净显得十分不耐,不但挥手打落了记者的麦克风,还用手遮住镜头,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离开机场的时候,几乎晕厥,幸好身边的助手及时扶她到等候的车内。工作人员表示,秦天净的身体不适,将紧急送到医院治疗。据内部可靠的消息来源指出,秦天净近来的工作压力大,对于下个月要举行的演唱会,档期太满无法排出预演时间,感到十分紧张,有可能会取消许多安排好的广告拍摄,全心进行排练,可是秦天净有可能将付出许多不能履行义务契约的赔偿金,虽然秦天净的家境富裕,但这笔赔偿金额为数不小——二十分钟前,记者来电报道最新情况,发现秦天净在医院演出一场失踪记,秦天净的经纪人和助手,甚至于她的家人都不知道秦天净的行踪,明天所有的活动可能都要取消停摆——”
她回来了,她的一举一动,殷慕儒都是通过电视新闻的报道或报纸杂志才知道的,他的工作和演艺圈也有一些关系,就算他不想知道,一些小道消息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生活。
他痴痴地伫立在电视机前,电视开始播放下一个头条新闻,但他眼睛里却只有秦天净的影像还在重复地播放——
那一个迷离的夜晚,是他和秦天净见面的最后一夜。之后,他也很快地离开了“秦生食品”。
五年来,他一直很想再见到她,可是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已经不能确定秦天净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毕竟是他先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他怎么还能要求她再给他一次?
反复的思索里,他找不到答案,五年了,他还是无法释怀,他连接受别的女人的感情都觉得愧疚——他对她无法忘情,辗转反复的思念不断地在夜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