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心理作用吧!其实这房子有很多地方需要整修了。”
“我还是喜欢,我喜欢这座老屋,钢筋水泥建的高楼大厦都没有这里温暖,因为有你——”秦天净由衷地说。
他转头凝视着她说话的眼神,她明澈的双眼没有一点矫情。怎么形容她呢?殷慕儒想要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可是他觉得任何词句也无法形容她,每一个时刻看她,都有不同的感受。他已经不再是做梦的年龄了,可是此刻他却感到自己又像个十八岁的少年,怦然心动的情绪一点都不符合现在的他。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这个老屋一直给我一种安定的感觉。在国外的那几年,我总是忘不了,一心一意地想要回来住下,心里才觉得踏实。”
“可是这房子这么大,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从小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我爸妈在我高中的时候带着我和弟弟移民到美国定居,我祖父母不习惯国外的生活,所以一直住在这里不愿离开,我从谈高中到研究生,每年的暑假都会回来看他们。两年前我的祖父过世,一年多前,我祖母也跟着走了——他们留下了遗嘱,把这老房子留给我。”
“所以你就一个人回来了。”
“是啊——我一个人回来了,因为这里有我成长的回忆,人总是念旧的。”殷慕儒的眼里闪动着一抹淡淡的忧郁。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强,呼啸声凄厉得像几千人在呜咽。
秦天净不知不觉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慢慢地贴近他身边。
“如果你会怕,就靠着我吧!”
“殷大哥,我好想听听你在这里长大的故事。”
“嗯——我想一想,小的时候我时常和弟弟在这里玩捉迷藏,我都会躲在暗处吓他。有一次……”
秦天净缓缓地将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她专心一致地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即使她昏昏欲睡地不停眨着眼睛,还是硬撑着要听。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来到客房,将她放进温暖的被窝,将棉被密密实实地盖到下颚,轻啄了她脸颊一下。
屋外阴风怒吼着,不时还传来树枝在玻璃窗上敲打的声音,唏唏唰唰的好像随时都会破窗而人,说她不怕,真的是骗人的——
她害怕他会离开,猝然醒来,又不敢睡了。“我能握一下你的手吗?外面的声音真的有点吓人——”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刚刚还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现在她发现安全的不是房子,而是有他在身边。
殷慕儒怜惜地握紧她纤细的小手说:“你放心,我会留在这里一直到你睡着。”
她心里一阵感动,眼里全都是他温暖的神情,提起精神想要留住,却累得睁不开眼睛。
他一直端详着她年轻细致的脸庞,他一直细数着她平稳的呼吸,他一直、一直看着她的睡脸,心里竟然有种踏实甜美的感动——
一个勇敢又执着的小女人,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和决心。她虽然做着低微的工作,却当作是个伟大的事业用心来做;她虽然有着卑微的身世,却时常显着高傲的神情,不怕所有人的眼光和鄙视;她虽然听到了他拒绝她的话,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付出,不求回报。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爱上了,就坚定不回头。
看着天真、忠诚、可爱、美丽的阿净,他知道无论他到哪里,她一定都会跟随着他。只是爱情的开端就是麻烦的开始,人的物欲、肉欲、占有欲越强烈,就越难拥有一份纯洁无私的爱。他也憧憬这样的爱情,他也以为他几乎拥有,只是爱情和欲望两方做了一番争战和盘算,他和他的爱情最后都失败了。
他现在学会了小心,却好像又过分地小心。他学会了保护自己,却伤害了他不愿伤害的人。
他的头脑过于清醒,连思考的时候,都能感受得到外面的风雨。
他知道,今夜他又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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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净揉了又揉惺忪的睡眼,昨天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睡得这么沉,即使屋外风雨交加,她也能安心地一觉到天亮。
只是一种规律的声音滴滴答答地回荡在整个屋内,要比窗外的风雨声还要恼人。
她拖着一身又松又垮的衣服,打开了半掩的门,触目所见的景象不由得令她感到一阵心惊。
她跑到窗户边,看见老屋外的庭院一片狼藉,四处全是折断的枝叶和木板砖瓦,昨夜还能辨识的芭蕉棕榈全都不能幸免地被风雨铲平,只有藤蔓仍纠缠不清地散落垂挂在孤立的老树上。她弯着腰打量着屋梁,屋瓦一片青一片黑地交杂错纵着,梁檐上还泛着一抹苔绿,不胜摧残的老屋外看来最完整的只有墙角边杂乱的野草。
秦天净低头看着驻足的地板,湿淋淋的一片水渍,她不禁大呼:“啊——水淹上来了。”
“水不是淹上来,是从屋顶上漏下来的。”殷慕儒手拿着水桶,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的衬衫和黑长裤,卷起了大半的衣袖和裤管走来。
“我想今天又有台风假了,等水退些,我就可以送你回家了。”
她失望地不愿回答。
他看着她的脚,关心地问:“你的脚好一点没有?”
“好多了,睡了一晚起来,什么都忘记了呢!”
“那就好。”
“这屋里怎么会这样呢?”秦天净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台风威力,更没有住过这样惊险的老屋。
“没关系,趁这个时候,丢掉一些不必要的东西,这屋子是需要好好地整修了。”
秦天净抬头看见天花板染了一大片水渍,沿着墙壁的角落将整个书柜打湿,殷慕儒移开了书柜,抢救了不少书籍,却还是弄湿了不少文件书信和摆饰。
她走近,惊奇地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籍,随手拿起了一个摆在书柜上的易拉罐,上面全都是奇怪的图文,她好奇地摇了又摇,满脸狐疑的表情。
“这是什么?这罐都还没有打开过,怎么会这么的轻?”她问。
殷慕儒回头看,笑着说:“哦——那里面装着塞纳河畔的空气。”
“空气?上面写着吗?奇怪——我的英文真的有这么烂,半个字都看不懂。”她挑高了眉。
“上面写的是法文。”
“你也懂法文——”秦天净由衷地佩服他。
“嗯,塞纳河在法国,就像埃及的尼罗河、中国的黄河长江一样,都是属于它们的文明之母,是象征着一个国家的艺术图腾。”
“你去过吗?”
“去过,我还记得河的左岸有巴黎圣母院、罗丹美术馆、艾菲尔铁塔;右岸是香榭大道、罗浮宫、凯旋门,真是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这些生意人可真有眼光,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个地方的艺术气息浓厚,才会想出这种主意,对不对?如果我来卖这里的空气,肯定就不会有销路。”秦天净抿了抿嘴,心想,真是服了这些商人。
“不错,这罐卖的是一种艺术风格、一种生活时尚、一种悠闲的气味。我只要拿着这几斤易拉罐,就仿佛可以带回记忆,闻到那里的空气——就好像,秦生食品卖的是口腹之欲,这个易拉罐卖的是心灵的欲望。”他将易拉罐握在手中,拿得远远的仔细打量。
“你比喻得真好,心灵的欲望……殷大哥,如果有一天你想要打开这个易拉罐,可不可以等我,让我也闻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