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拿出一叠拍照,一张张抽出来看著看著,不禁愁眉苦脸。
「刚到的?」YEN看向他手上解析度惊人的卫星照片。
小孟著慌地解释:「这些是老爹刚刚传来的。你和头儿刚刚都在休息,我不敢惊扰你们二位,顺手拿上来了,希望你不会介意。」
YEN嘴角微牵,但笑不语。
「你不介意吧?YEN。」小孟如临大敌,额上凝汗。
他枯瘦的脸庞紧张得发白,YEN心下微诧。咬了口饼干,她淡淡道:
「没有人会在意这种事的。」这小孩的情感纤细得……近乎神经质……
雅各生性孤僻,不是容易相处的人,也从不掩饰他容易伤人的本性。
认识雅各多年,她从未见他与谁搭档出任务,这个人喜欢单兵作业,高傲自大的他认为同伴是负担,只会拖累他。实战经验、资历丰富不下于他的大猫,雅各都能嫌他碍手碍脚。这孩子是谁?
小孟如释重负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YEN,喜孜孜献宝:「这张是你的住房,饭店的建筑师创意极佳,盖得很美喔!」
YEN不忍他失望,转望照片一眼忍不住揶揄:「是美得像朵花。」
小孟愣住,看著照片上极具建筑巧思的小别墅。
这栋别墅从空中拍摄的形状就是一朵牡丹花啊,所以起名「牡丹别墅」,YEN看不出来吗?小孟纳闷著将照片倒过来猛瞧。看不出来吗?
不会啊,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等会拿给头儿也看看好了……
「还有喔!」小孟翻找照片,一面疑惑不已:「老爹传了一张姬氏饭店的小开,叫姬莲冬的照片过来。别墅区有一间别墅是为他保留,在你那间附近。这张……」
一朵紫色清莲在YEN眼下绽放,莲瓣栩栩如生,仿佛在风中摇曳。
「从空中看下去就是一朵莲花,对吧?」
「姬莲冬是男的?」
见小孟怯怯点头,YEN眉心一皱,不予置评地别开眼。
「姬莲冬据说是姬家老太爷最宠爱的小孙子,我在伊顿念书的时候见过他……」小孟见她对豪门公子哥的八卦兴趣不大,音量渐渐弱下:「这里,有……有一张姬莲冬的照片,很难得喔……」
台湾姬家富可敌国,据传「地上地下」的财富合计起来,不输给世界首富。
YEN迅速搜寻记忆中的资料,搜寻结果,堪称全球经济霸主的姬氏一族资料贫乏得可怜。今年年初以来,全球财经界乃至政治圈盛传一则流言:传闻,姬氏王国第四代接班人,在隐退多年的老太爷一声令下,跌破世人眼镜地,将由最骄纵不驯的小少爷出任,而非华尔街股票分析师公推为本世纪最卓越经理人的姬家三少。
姬氏一族行事低调,流传在外的档案照片少之又少,与这位退而不休的罗嗦老头严禁子孙曝光不无关系……
「YEN,你要不要看姬莲冬,他是美男子喔。」
「照片是给我的?」YEN啃著饼干,不打算浪费时间在与自己无关的事物上。
小孟哑口无言半晌,呐呐道:
「老爹没说耶……」就是没说,他才会一直怂恿她看嘛。
「没说就摆著,可能是别人要的。」
「好。」别人是指头儿吧?见她谈兴不高,小孟识相地闭嘴不敢吵她。
头儿和小姐冷战的情况日益恶化,目前没有转好的迹象,这星期他们两个好像还没说上一句话。都怪头儿啦!人家愈警告他愈故意,难怪小姐生气不理他。
人家大猫老大明明再三交代了小姐是他们的组员,由他们自己照顾。
现在想想,大猫老大不交代情况可能好一点,头儿独善其身,不至于管上别人家的闲事。结果,大猫老大一叮咛,头儿表面上无动于哀,暗地里故意将受伤而无法反抗的YEN挟持到中国,害闻讯赶至贝加尔湖的大猫老大扑了个空。
而且,一路扑空,一直到他们搭船离开中国的前一刻,三位老大还在继续扑。
从乐观的角度刦析此事,大猫老大他们几位的追踪技巧,显然远逊于头儿的反追踪技巧一大截。可是,在乌兰巴托搭火车那天早上,他发誓,他真的听见大猫老大他们粗暴的咒骂声了……God……
小孟余悸犹存,赶紧拿出矿泉水解渴,并不忘打开一瓶让女士优先。
「谢谢。」见小孟呆住,YEN浮躁的心绪稍解,忍不住想逗逗小男生:「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哪里!」小孟微红的脸色胀成猪肝红,手忙脚乱澄清:「我不委屈,请你不要这么想,是我失礼……」慌张的嘴巴倏然闭上,小孟仿佛听见谁在笑……
抚额低笑的YEN一会儿,望著少年半真半假道:「小孟,你很有趣,太有趣了,所以你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这里是活死人的坟场,别走错地方了。」
她话里不经意流露的孤寂,听得小孟一阵伤感,许久许久接不了话。
前天向老爹回报任务进度时,老爹要他好好照顾YEN。他说,YEN不好亲近的只有她的外表,她对伙伴的忠诚度无人能比,把同伴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这就解释了YEN这些日子为何把头儿当成仇敌,不愿和他说话。她是替大猫老大他们抱不平吧?其实喔,他也有不想接近头儿的时候……
前天,他在上海那些好像八卦阵的小巷子跟丢俄国佬,就是他最不想接近头儿的时候了……那天他好怕头儿一怒之下将他清蒸剥皮了,幸好没有,感谢YEN在那天解开俄国佬的小保镳临死之前留下的谜团。YEN没说谜团是什么,只建议他们跳过中国,直接去台湾张罗一切,俄国佬近期会去「提款」。
提什么款啊?小孟心生好奇,从眼睫下偷觑YEN动人的侧影。
他和头儿这次的任务是逮回被判处八个死刑、早该被毒死和电死八次的国际通缉要犯——据情报显示,刚抵达澳门赌马狂欢的俄国佬。
他记忆力强,几乎过耳不忘,很确定头儿不曾提及什么钱……提什么款啊?
YEN瞥视站在甬道口的雅各,他弓身观测海流一会儿,转头向甬道彼端正在探头探脑的船长比了个手势。
接过小孟递来的纸巾,她擦拭双手,对欲言又止的少年沉静开口:
「什么事?」感觉渔船在转向,她忍不住一叹,弓身解起鞋带。
惊闻叹息声,小孟一吓,连忙把滚到舌尖的话语悉数吞回,不敢惹烦老大姐。
「有话就说。」
「不、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你为什么脱鞋子?我们不是快到台湾了?」纳闷著半爬起身,朝夜黑风高的船外张望去,小孟脱口惊嚷:「YEN,船怎么往回开了!我们不是要从基隆的什么澳底上岸吗?」
「基隆那边可能出状况了。」将靴子丢入防水袋内,抬头见小孟一脸不解,她不禁又想叹气了。「我们要游上岸。」他现在这样子承受得住吗?
「游……游上岸?!」小孟傻眼,呆呆望著仿佛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海岸线。
「你可以应付吗?」YEN冷漠的声音柔和下来。
「他可以。」刚冷似剑的声音断然扬起,不给小孟打退堂鼓的机会,两件救生衣跟在话声之後,抛到他们面前。
「这一带的水温不算冷,持续侧泳,别停。」雅各迅速标好方位,将卫星定位器用力塞在小孟胸膛上,假装没瞧见他吓得发白的双唇。「定位器绑好,万一你跟不上我们,事後我们会晓得去哪个地方替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