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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唉……”淡菊放下窗帘轻声叹气,唇角却是笑意盈盈,像是藏著心事,就许自己知道,可又好难忍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唉什么唉?小丫头也懂得伤春悲秋啊?”还说是东霖的棋中状元,这傻愣模样,要是赢了她也没啥儿值得说嘴的。

  “爷爷您不懂啦。”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了。

  昨夜,那男子的拥抱好真实又好梦幻,为她开启了另一道门,才知以往在百花楼所学的,根本没法儿道明真正的感受。身子还有些酸疼,而心中悸动直至现下仍未停止,唉,要她如何静下心来下棋呢?

  老太爷闻言,两道白眉挑得老高。“我不懂?!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说我不懂?”双眼一眯,从棋盘上拨出些儿注意力在她身上悠转,嘿嘿低笑——

  “我一早就听说,昨儿个冥小子同你在屋中窝了一晚。瞧你这模样,像偷食了蜜糖的猫。”

  淡菊红透双颊,不服气地扯著不著边际的话:“猫又不爱吃蜜,它们吃鱼、捉老鼠。”

  “哟,可我眼前这只吃得顶香的,还偷喝酒,脸蛋醺得红通通的。”

  “爷爷……”她向来伶牙俐齿,懂得装傻、耍心机,爱扮著一副无辜相,可现下被老太爷狠将一军,心里既慌乱又甜蜜,竟什么本事也端不出来。

  老太爷心情大好,捻著白胡嘿嘿又笑:“我还怕冥小子愣木头一根,好不容易得来美娇娘,真要等回到白苗,正式拜过堂,才要对你出手。呵呵呵,瞧来,他也不是呆得无可救药啦。”

  “您……您说到哪儿去了,为老不尊啦!”脸实在太烫了,她再度掀开窗帘,让风微微拂上。“哼,我不睬爷爷了……我看外头风景。”可外头景致再好,她一双眼飘啊飘的,最后还是往那男子骑在骏马上英挺的身影兜转过去了。

  似是心有灵犀,鹿苍冥在此时侧过峻颜,视线与她对个正著。

  淡菊心一促,眼睫稍敛,复又抬起,唇边浮出一朵笑。

  鹿苍冥神情深邃,两道目光沉了沉,别具意味。接著,他潇洒甩头,两腿侧踢马腹加快速度,再次将注意力调回前方。

  淡菊心中其实是矛盾的、迷惘的,且忧喜参半。

  她没忘记所负的责任。上头要她监视著他的一举一动,留心他与白苗各个大寨之间的往来,而整个苗区的铁脉开采便是由他掌控。这世间局势分合不定,若有朝一日,东霖和白苗走上绝裂一途,到得那时,制作轻重兵器的铁,便是决定战争胜败的关键之一。

  为此任务,她势必得待在他身边好长、好长一段日子。

  她曾思量过,也作了心理准备,为成就所责,已顾不得女子的贞洁,她既欲以妻子的身分接近他,就得将身子交给他,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自第一回瞧见他,与他有过冲突和摩擦,两人就挣脱不开彼此的吸引,不知觉间,自己竟对这个游戏认了真。

  昨夜过后,她不住地自问,若今日换作另一位男子与自己亲近,能忍受吗?能吗?

  她知道不该有如此的想法,不该放纵感觉,不该在意著他的人,但知道归知道,一切……似乎是迟了。而心中隐隐忧虑,假若有朝一日局势生变,她是否能不顾他的感受,背他、叛他,且潇洒地由他身旁走开?

  带笑的眉眼染上微乎其微的惆怅,心头有无数个结,教她淡淡叹著。

  这声轻叹感染了同车的老太爷,他亦唉唉地逸出一声长叹,却是带著浓浓笑意。

  “我还听腾济儿那孩子说,冥小子让一小队人马先行赶回白苗鹿王府,说是回去传消息,要众人赶在咱们抵达前准备好婚礼的大小事项哩。瞧,他还挺急的,巴不得快快娶你进门。

  “我告诉你呀,你嫁了他,可不能光陪著他,一天至少得同我下五个时辰的棋,听到没?咱儿本来还同他冷战,但既然他跑去丽京娶你回来,我索性也就原谅他了。你乖,冥小子讨厌咱们下棋,咱们就联合起来恼他,偏偏天天下棋给他看。”

  淡菊侧过脸蛋,甜甜一笑,轻声道:“他派人回去准备婚事?”点点头,她语气略顿,眉眼稍敛,“是呵……他是挺急的,巴不得快些迎娶我,这很自然……”再自然不过了,为了什么?呵呵呵……不就是为了那只戒指。

  她当上花魁,脱籍青楼,嫁给自己选择的良人。她告诉过他,这是自己心底的愿望,而他则是被逼迫著为她达成。

  她嫁他为妻,然后,就该把戒指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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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鹿苍冥行事全没个准儿,脑子里转些什么只有自己知道,马队入白苗后又行半日,途中来了一队人马相迎,他忽地命腾济儿去知会淡菊下马车,改乘八人大花轿。

  迎亲队伍采的是白苗的风俗,众人身穿斑斓衣裳,胸前斜系著红彩带,也有吹锣打鼓,也有跳舞歌唱,一群苗部女子对著淡菊蜂拥而上。

  瞧著眼前阵仗,淡菊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帘布幕绕著她围起,女子们又叫又笑,七手八脚地扒光她的衣衫,将锦红霞彩的嫁衣套在她身上,为她挽起发,戴上银饰珠帘,一张俏脸在珠帘后若隐若现。

  反观新郎倌就轻简许多,只随意地在胸前系著一朵红彩,接著队伍敲敲打打,沿途好多人家都出来观看。

  鹿王成亲在白苗是何等大事,淡菊坐在花轿里,头盖珠帘,身穿嫁衣,耳边传来热闹的炮竹和锣鼓喷呐声,心头还有些茫茫然。

  就这样,她被一路抬进鹿王府邸,应付接下来一连串的习俗,任由几位大娘扶著、牵著,只知道鹿苍冥就站在身边,两人拜天地、对老太爷下跪叩首,然后夫妻对拜,周遭忽地欢声雷动,好多好多的花瓣和谷粒当头撒下,撒得她跟著躲著、叫著,最后靠进他怀中吃吃笑著。

  可不可以稍稍放纵一下?将那些复杂的人事物全抛得远远的,就当彼此相爱著,有情人终成眷属。

  “教我跳舞。”她大胆地拉著鹿苍冥的手,朝大庭中围著火、跟随琴鼓节奏开心舞动的男女老幼冲了去。

  “我不会跳。”虽如是说,鹿苍冥仍乖乖地由她拉著走。

  “会,你会跳。”她仰著头,略略踮起脚尖,吐气如兰:“你要不要帮人家除下珠帘?我瞧不清楚你呵……”

  他像被下了蛊,五指伸去,缓缓拨开遮著她脸容的银珠串子,目光转为深沉,瞬也不瞬。

  双手摇著他的单臂,淡菊随著乐音哼著曲儿,两只脚已不安分地动著、踢著,粉颊红扑扑,有两个深深的小酒涡。

  “赏你一个吻。”她忘情轻喃,脚尖一踮,唇轻轻印著他的,如蜻蜒点水。

  这当众挑逗的大胆行径落入众人眼里,笑闹声忽地更加响彻云霄,好多对男女边跳舞、边唱著白苗情歌,叫嚣著、吆喝著,团团将他们围住。

  “爷,上啊!怕什么,加油!”腾济儿又是拍掌又是挥拳,心想,岂能让姑娘专美于前,抢尽风头?她敢当著大伙儿的面亲热,爷就该结结实实地回应,教她知道厉害。

  “腾济儿,你太激动了吧!”鹿皓皓呵呵傻笑,颧骨红通通的。适才太多的苗部姑娘要他“陪酒”,显然是有些醉啰。“来来来,咱们跳舞去,这鹿王府的大庭难得这般热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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