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凤家若没有因传承问题抱回凤司霦,那原是凤君儿该承受的苦难就将会报应在她未来的孩子身上。
该说是上天怜她吗?
龙风华不知道君儿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命理之说本就难以服人,所以,就算君儿不信,她也无能为力。
离去之前,龙风华再回头看一眼泪似已干涸的苍白容颜。她知道命运之钥又将开启另一道锁了。 待回过神,凤君儿才发现,龙太夫人已经离开了。她探手抚上司霦红润的脸颊。
他才十二岁,原该快快乐乐的上学、交朋友的,只是现在……
以前他是痴傻,但他还是会有开心大笑的时候;虽然有时她不知道司霦在高兴些什么,但是看着他纯净无邪的笑容,她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高兴。
只是现在,他再也笑不了,动不了了,他已被医学宣告成了植物人,除非神迹出现,否则他将永远躺在床上,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他真苦。想死,死不了,想活却也活不成,他就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的终身躺在床上,继续为她承受未完的磨难。
掩着脸,凤君儿再也忍不住的呜咽了起来。
若真像是龙大夫人所说的,她曾把了天条戒律,那要罚也该罚她,怎会是她的弟弟呢?
他现在的苦该是她要受的,该是她要受的……
开了门,龙漠斯就又看见她轻颤的身子。
凤司霦真的会让君儿一直这样伤心难过下去吗?他脸色阴沉的望着他。
走上前,他双手扶住君儿纤细的肩膀,微微使力,想唤回她的心。
他想给她快乐,一直想,但是,凤司霦的存在,却教他所有的努力皆白费了。
他是为她撑起了一片天,但是,凤司霦却弄乱了君儿本该无虑的世界。
「漠斯,怎么来了?」
凤君儿擦去泪水,站起身子强装起笑容。她知道当她伤心,他会拧眉;当她难过,他就皱眉;而在她哭了之后,下一秒钟,她就会看见他双眼泛红,听见他一声无力的叹息。
为了她的事,漠斯一直是医院公司两头跑,现在她不能再让自己去影响他的心情,加重他心理的负担。
她知道漠斯一直在意着她的一切。当初在她坚持要由自己来照顾司霦,而拒绝他聘请全天候看护之后,他就一直尽量抽空陪在她的身边。
只是,她不希望漠斯是这样的以自己为重。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
「我来陪你。」他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抬起她的下颔,龙漠斯心疼地细瞧着又把自己给累得憔悴不堪的君儿。
他有多久不曾见过她真心开怀的笑靥了?现在,他真的已经开始怀念起她那段展眉欢笑的日子了。
「你已经帮我把我弟安顿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她抿了抿唇。「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两边跑,你有你的事情要做,不能只顾着我。」
「没关系,公司那边有天义会替我看着,没事的。」龙漠斯怜惜的轻柔抚着她苍白的脸颊。「你今天又没吃饭了,对不对?」
「我……」她垂下头。
「去吃吧,我在这替你看着他。」龙漠斯拿起她放在一旁的皮包,拉着她走向房门。
「可是……」她不舍地看一眼病床上的人。
「我会在这等你回来,一步也不走。」他笑着推她出去。
「可是……」她咬着唇,手指握着房门。
「不吃点东西,你怎会有体力照顾他?」龙漠斯极尽的劝服着。
「你真的会看着他?」她抬头望着他。
「会的。」龙漠斯低头印下一吻。「妳快去吧。」
「好,我去买个面包就好。」凤君儿立刻步子急促的往电梯间走去。
房门一关,他森冷的黑眸倏地凝结成冰。
龙漠斯一步步的走向床缘。他低头俯看着仍须藉由呼吸器,输送氧气的凤司霦。
凤司霦是没有得罪过他,但是,却害得他所珍视的女人的世界哀凄愁惨不堪。
他龙漠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四周。
所以,即使司霦是君儿的弟弟,他也不能让君儿为他愁眉不展;就算他是君儿所疼爱的弟弟,他也不能让君儿就此悲伤度日;纵然他是凤家子弟,他也不要君儿为他流泪不止!
为了君儿,他不会留情;为了君儿,他不会心软;为了君儿,他一定要凤司霦--
就此消失。
一抹残意覆上了龙漠斯森冷的双眼。
盯看着凤司霦鼻口上的呼吸器,冷冽黑眸顺着医疗管线,一吋一吋的往上移视。
见到那个控制着凤司霦呼吸气息的红色枢纽,龙漠斯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他这样做,会不会惹得君儿更难过?一个声音,突然自他心中响了起来。
强压下心口突起的忧心问句,龙漠斯甩甩头,深吸口气,毫不犹豫的--
伸出手。
看着自己微颤的手,他紧抿薄唇,紧皱双眉,欲让心中已沉寂许久的黑暗再次窜升漫扬。
为了教心爱的君儿不再悲伤、不再流泪、不再忧悒,他狠得下心的,他--
绝对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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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一开,凤君儿就见到医师及护士在一五0八号房匆忙地进出。她脸色在瞬间惨白。丢下手中的面包,凤君儿拖动着颤抖的双腿,往病房移去。
不可能的,她离开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怎么就发生这种事?
「不会的,不会这样的。」凤君儿颤抖着身子,不信的摇着头。「司霦都已经连动也不能动了,怎还不放过他?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的说着。
走到病房前,她张口怔楞的看到房内的一片混乱,医师的紧急抢救,护士的尽责帮忙,都是为了替凤家挽回司霦的生命。
移动视线,她看见漠斯处于病房的一角低头沉思。他说他会帮她看着司霦的!泪滴再次滑下她的脸庞。
一转头,他又看见君儿哭了。轻叹了一声,龙漠斯越过医护人员,走出病房来到她的身边。
凤司霦的死亡,该是天意吧。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龙漠斯嘴角微一抽搐,双手十指握得关节青筋尽现。
他不知道,如果当时他真的关上了凤司霦的呼吸系统,他能不能承受君儿此刻的伤痛。
如果那个护士再晚个一秒的时间进来,他也许就成了杀人凶手,而一辈子也求不到君儿的谅解。
当他正欲关掉手中的红色枢钮时,正巧碰上进来查房的护士。
他以为是天意要留下凤司霦,谁知,在他退开转身看向窗外,藉以平息心中方才所有的黑暗想法再回过身时,他看见护士匆忙的将原停留在他背上的视线移开,急欲退出病房,而他也是这时才发现,那原该显示凤司霦规律心跳的心波器,竟不知于何时成了一直线,而且,全然没有紧急警示声的响起。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一切是在他转身近一分钟的时间内所发生的。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医疗过失所引起,只知道那位护士在顺着他的眼光看向静止不动的仪器时,发出了一声高频尖叫,而医护人员也几乎于同时间冲进病房。
「君儿?」他拥进她一身的娇弱。
「你不是说要替我看着他吗?」她的声音微颤。
「我--」他转头看向病床,看见站在病床另一边的医师对他摇了摇头。
「是天意吗?天意注定司霦活不过十二岁?」她也看见了他们灰败的脸孔。
「君儿,别伤心了。」他想安慰她,但是,他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