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堇璃静静倚靠着他,聆听他原以为这辈子绝不可能向他人倾诉的心底话。
「对于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只觉得惋惜。」他的心肠是铁石做的,或者该说,他根本没有心。「我就是这样的人。所谓的缠绵情爱,我根本不屑一顾。我以为这世上绝不会有让我动情的人存在……」
话说出口,他的心,又为怀中的可人儿起了波涛。但对方却又没了动静。
「堇璃?」
他挑起她的小脸;她闭着双眼,呼吸平顺,这一回似乎真的睡着了。
而他刚刚说了什么?他对她动了情了吗?不,他那么说,只是想看她的反应、想挑动她的心,是的,他要她,但他仍不相信自己会爱上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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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堇璃睁开眼睛时,躺在客房柔软的床铺上。她用力伸展四肢,充足的睡眠令她感到通体舒畅,没有任何宿醉的痛苦,毕竟她才喝了一点点而已。
接着她想起昨晚的事,也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身上仍穿着浴袍。她晶亮的黑瞳转了一下,走到和室前,桌上的红酒和两只酒杯证明脑海里残存的昨夜记忆并不是梦。
她快速地梳洗、更衣,走出房间。
她在饭厅找到潘卓绝。只有他一个人在餐桌前,恩恩可能还在睡;看他动作熟练,不像第一次自己动作准备早餐。
「早。」
听到他的招呼,她才恍然自己站在饭厅门前看着他发呆好一会儿了。
「早……」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但她更加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了。
「坐下来吃早餐。」潘卓绝说。不预期她会刚好在这时候出现,但他连她的份也一起准备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餐点,但由他亲手招待,鲍堇璃觉得很不好意思。
拉开他右前方的座椅,坐下后她低着.头,脸庞发热了起来。她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感觉十分别扭,只知道自己好像……好像更在意他了。
端起温热的鲜奶,喝一小口,看他若无其事地吃着生菜沙拉,她打破沉默:
「对不起,昨天在你谈话中途睡着……」
潘卓绝瞅她一眼,「该反省的是我,有我在旁边,你竟然可以当场呼呼大睡。」
其实他不以为忤,不过仔细想想,他应该有点呕才是。
「没办法呀……因为觉得很舒服……」鲍堇璃选了和风酱,淋进由透明圆盘盛装的生菜沙拉,小声地咕哝道。他的胸膛和他的声音,都让她舒服地完全放松自己了嘛……
「你有件事瞒着我。把那件事告诉我,我或许可以释怀些。」他配合她,放慢吃食的速度。
他记得她吊他胃口的那些话。鲍堇璃将头垂得更低,实在不想提起旧事,因为那徒然印证她是个冒失的女孩;可是那又是他们相遇的经过,她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我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了。不是在面店前脏水不小心泼到你那次,而是更早之前,在我家附近的公园里,丢了你一身烂泥巴,还有人用水枪射你……」她愈说愈小声。当时她也尴尬得不好意思看他,只对他的背影留下深刻印象,所以昨天看着他的背影,她才会突然想起来。
如果她瞄潘卓绝一眼,她便晓得他已经不以为意;他甚至微笑着,内心有些欣喜。但他不说话,让她沉溺于自责的情绪中,算是对她这么晚才记起两人初识经过的小小惩罚。
鲍堇璃无意识地咀嚼食物,心思牵挂在位于她左前方的潘卓绝身上,所以有些食不知味。
「我可以体会你的心情。」咽下口中的食物,她说:「其实你不像别人想的那么冷血。」潘卓绝闻言,双眉轻扬,放下叉子,拿面纸拭嘴;看着她等待下文。
鲍堇璃也放下餐具,「我相信你的妻子去世时,你比谁都难过。你是在意她的,只是你不晓得该怎么表示。」昨晚,听他述说心事,她为他心痛。然而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所以她假装睡着;结果一不小心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经过一夜沉淀,有些话她非说不可,即使明知会激怒他。
「而且,」她继续说:「她一定不后悔作这样的选择,她一定觉得她比谁都幸福,因为她可以和她所爱的人在一起……」潘卓绝的视线冰冷得令她发颤,她不得不住口。
「你真的希望我对别的女人有感情?希望我对我死去的妻子依然念念不忘?」他拿起一片面包,递给她,要她先填饱肚子后再管闲事。「你的心胸还真是宽大。」
鲍堇璃接下面包,再接下沾果酱的道具。她有心理准备他不会说好听话,但仍然被他的讽刺刺伤了一下。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她只是希望他坦诚些、快乐些。此外,她其实蛮羡慕他死去的妻子.....
她遵从他的意思,取了些许果酱,准备涂在面包上;却因为心不在焉,果酱滴落桌面。
「啊,抱歉……」
潘卓绝直觉反应伸手抽面纸,她却说:「不用用面纸擦。」她直接用手沾起掉落桌面上的果酱,「桌子很干净,这还可以吃。」说着,她舔净指头上的果酱。
她主要是不想浪费,看在潘卓绝眼里,成了挑逗。
潘卓绝取了果酱沾在指头上,大手伸到鲍堇璃面前。
「吃掉。」他说。
鲍堇璃心中一跳。他……这是做什么?不觉得这是很嗳昧、很挑情的作为吗?虽然觉得羞赧,但她无法违逆他的命令,只得探出舌,轻舔他的指头;他却径自将指头伸入她嘴里。她双唇微张地含着他的指端,无措地张大双眼看着他。
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瞳该死地令他血脉贲张!他抽出手改挑高她下颚,起身低头吻住她的唇,立刻尝到香香的果酱味。
他探出舌,展开一段缠绵的长吻。而后,略微拉开距离稍喘口气,她忘我的表情让他想立刻抱她到他房间床上!
但是他的行动和言语却和他体内澎湃的热情截然相悖!他放开她,冷漠地说:「可怜我之前,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说完他迅速离开,将她一个人留在饭厅里。
她的注意力应该在他和她身上,而不是在他和他死去的妻子身上!
第八章
另一个周末午后,潘寡恩和鲍堇璃坐在潘家庭院平整的草地上写生。潘寡恩认真地描画自家庭院美丽的景色,鲍堇璃则宣称要将蔚蓝的天空收入自己的画纸。
潘寡恩不断地更换蜡笔颜色,一片空白的画纸经过他的涂画,变得生气盎然,像童话故事里的景色一般。自从鲍堇璃打开他的心扉后,每一眨眼,他对这个七彩世界就多一分新的感受。
只是,教他笑、教他爱上这世间的美好的人,近来却常深锁眉头不语。像现在,她低着头盯着画纸,手上握着一枝水蓝色的蜡笔,却动也不动。
「阿璃?」他怕吓着她,所以小声唤,但她没有听见。
他探头瞄她的画纸,上面没有图画,只有三个字。她怎么会在图画纸上写他父亲的名字呢?
他轻摇她手臂,问:「阿璃和爸爸怎么了?」
鲍堇璃回过神,看见自己不知不觉写下的三个字,也觉得讶然。驼鸟心态地以手掌遮住那三个字,却马上像烫着似地抽回手。只是抚着他的名字,竟也叫她心跳失速……
身旁恩恩俊秀的面容露出担忧之色,她忙回答他:「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