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铃歆努力压抑心中恐惧。她虽喜欢表哥,可对当年曾极力反对姨父收养她的亲姨娘,就是很难抱有好感。
“是铃歆贪玩。”乖乖道歉认错,才能尽早从这让人窒息的场面脱身。
“哼,这么爱玩,怎么不学学你娘在外头随便偷个野汉子,靠人吃穿就别回来了?”龙夫人字句极为难听,正眼也不想瞧那,与妹妹太过神似的侄女。
若非凌耀始终以父亲遗命袒护铃歆,龙夫人压根不想再见到这丫头。
“姨娘,我娘好说歹说也是您亲妹子,您别把话说的仿佛见不得人。”
隐忍怒气,平日可以立即忘却所有不如意的铃歆,惟有维护娘亲名誉时,会想与人争辩。
“笑话,她可曾把我这姐姐看在眼里?谁不知道她偷人——”猛然住口,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沉不住气,似乎透露了太多不该说的。
当初她和儿子有约,接掌龙家的惟一条件,就是要让铃歆安稳过日。
她虽怀疑他知道什么,可他若发现,没理由不吭声。罢了,暂时放过铃歆吧。
“我不同你多费唇舌,总之,你未带仆佣就出门,有失礼教,今儿不罚你,人家还以为咱们龙家没规矩。”
龙夫人冷冽喝道:“来人!把小姐关进柴房!今晚不许给她饭吃。”
“夫人,请容兰禧告禀,”抢在夫人挥手唤来奴仆前,兰禧大胆地挺身而出。“兰禧自始至终跟着小姐,要说小姐有失礼教未免太过……”
“你不过是个丫头,竟敢如此同我说话?”龙夫人怒道:“这儿没你说话的分儿!滚一边去!”
只在乎铃歆的凌耀,将兰禧留在龙府,不许龙夫人妄动她们,让她极不舒坦。
兰禧姓安,虽然出身不详,但总让龙夫人想起曾与儿子有过婚约的安家。
安家衰败时曾派人向龙家寻求援手,可龙夫人却因怕受波及而拒绝,现在兰禧站在她面前,总让龙夫人有如,时时被人指责她嫌贫爱富的感觉。
“夫人,若您真要罚小姐,那么就由贴身丫环兰禧代小姐受过。”反正她自小什么苦没吃过,守住小姐免于责罚才是她的要务。
她不记得她有哪儿冒犯过老夫人,可总觉得老夫人瞧她的眼神极为厌恶。
“哼!多嘴丫头,我连你一起罚!来人!把她们送进柴房!”
回身抱住小姐,兰禧就算知道与夫人为敌处境不利,她也不能放手,只要小姐身上多了条伤痕,她将无颜见少爷。
“慢着!”洪亮男声穿过前院直达大厅,随即稳健脚步声,伴随壮硕身影来到众人前。“娘,你答应过让铃欹主掌伏龙居,绝不干涉别业内府的。”
“表哥!你总算回来了。”铃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扑进龙凌耀怀中。
“耀儿!”怒气稍褪,龙夫人满心不愿地开口辩解。“我是答应过你不管别业,可你看看她们主仆,再这样下去,外头闲话——”
她最关心的,是希望儿子别放心思在那两个丫头身上。
“娘,铃歆的事有我打理,你就放宽心吧。”凌耀虽想让铃歆与娘和平共处,可每每只要娘撒泼,他除了袒护铃歆不受伤害,亦无法改变娘的成见。
“不,今天你不管教她,她早晚会仗着你宠溺变本加厉,娘绝不再纵容她。”
“……”龙凌耀神色微微一变,眉头一拧,想否决却又难违拗母亲。
“小姐年幼无知不懂事,是兰禧没有看好小姐,兰禧愿意受过。”注意到少爷一有迟疑,兰禧便往前站出去,恰如其分的双膝落地请罪。
“我曾要你照顾小姐,你却没做到,还惹娘亲不开心,你是该受罚。”凌耀冷道:“娘,那么我就照您的意思处置兰禧,总行了吧?”
“表哥,这不公平呀!”
被拖走时,兰禧震惊的发现少爷竟还记得她!
那么,是她曾做了什么,惹少爷生气,否则在大街上,少爷怎么连主仆情分都不顾,就想杀她,末了还当众羞辱她?为什么?
* * * *
深夜,柴房里。
方才似乎听见铃歆小姐的声音在门边响起,可随即,兰禧便从外头嘈杂的人声研判,小姐八成又被人带回房。
从狭小窗户传来摔破碗盘的声响,以及微弱的饭菜香味,她才察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可惜小姐的关怀她无福消受。
罢了,饿一顿就饿一顿吧,小姐没事就好……
静坐柴堆中,她该担心小姐,可每每想到最后,脑中浮现的,总只有少爷的改变,少爷和相国千金的关系,以及从前的凌耀少爷……
* * * *
三年前,她初进龙家,还记得,那时所见着的凌
耀少爷总是少笑。不知是因为庞大家业将他压的郁郁寡欢,抑或是他生来感情内敛。
入府前半年,兰禧鲜少有机会接近少爷,只能偶尔为少爷送茶水点心,却常让少爷头也不抬、面无表情的挥手打发掉。
可那也无所谓,只要能为少爷做点事,哪怕是寒冬深夜,为少爷熬着进补汤药,或是彻夜未眠,替少爷破损的里衣缝缝补补,再累再苦她也甘之如饴。
她发誓要回报少爷,即使少爷不知道也罢。
某夜,当她正忙着为少爷衣裳刺上家纹织花时,不意听见窗外传来低低哀鸣,她随即走出厢房,来到后苑。
“那是……”循声来到树下,借着微弱星光,她赫然发现树上有个摇摇欲坠的鸟巢。
巢边的母鸟,用鸟喙徒劳无功的托着鸟巢,鸟巢中几只羽翼未丰的瘦弱小鸟,不时无助啼叫,随着风动,那鸟窝眼看就要自树上翻覆而下!
“不——”在鸟巢坠地时,兰禧早巳疾步奔出,伸长双臂扑上前!
好不容易承接住最先落下的小鸟儿,兰禧还未及接住它其他同伴,身躯却早控制不住冲力,就往坚硬树干上狠狠撞去!
“小心!”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必然撞个头破血流之际,冷不防,一个温暖壮硕的胸膛将她结实抱个满怀。
“呀!其他的呢?”
兰禧被撞的眼冒金星,明白自己安全无虞,第一个反应,却是推开那舒服的令人眷恋的胸怀,连忙摊开掌心,确认手中小鸟儿安危。随即焦急的四处张望,搜寻其他鸟儿们的踪影。连为自己获救而向恩人道谢都忘了。
“你在找这个吗?”
低沉醇厚而充满磁性的男声,自她头顶上传来,安兰禧抬头一望,惊喜的注意到小鸟儿们安稳坐在窝里,被一只大掌稳稳托住,分毫未伤。
“太好了,它们没事……”能挽救这幼小生命,让她欣喜万分。“谢谢你出手救它们——”一瞧,她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少爷!”
“怎么不是为了我救你而谢,却是为了那些鸟儿谢我?”
龙凌耀一脸饶富兴味,唇角轻轻扯出一弯笑痕。
他会停下睡前在后院练剑的功课,莫不是因为她那奋不顾身的勇气,与善行打动了他,才会一时兴起救下那窝小鸟,还护住她身子。
眼光未曾停留在哪个女人身上的他,对她的慈悲感到难能可贵。
“少爷!兰禧失礼了。”她惊慌跪下,无措的泪珠在眼眶中闪动。
他并未动怒,主动掏出腰际方巾。“方才有哪儿撞疼了吗?”不避讳的半蹲下来为她拭泪。龙凌耀忽然起了,珍惜这样一个纯良女子的念头。
“不,有少爷护卫,兰禧哪儿也不疼。”她赞守分寸,忙缩了身子别开脸,不敢让少爷伺候。行动是满怀畏惧的,可心上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