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每当陈蕙心想说什么,江曼光不是抢先开口,便是在她说到一半时截断她的话。陈蕙心就算有再好的修养,这时脸色也不禁变得相当难看,连杨耀也不禁皱眉。
“怎么了?你们两个人表情怎么那么严肃?”江曼光嘻皮笑脸的。“是不是发生什么……?”
“曼光。”杨耀打断她的话,抓住她,一边转头对陈蕙心说:“对不起,我先失陪一下。”
他将江曼光拉出美术馆,避到无人的角落才放开她,说:“曼光,你究竟是什么了?为什么要那么做?”
江曼光假意地揉揉手腕,嘟著嘴,一脸既不懂又不情愿的表情说:“我做了什么吗?”
杨耀默默地看著也,好半天才说:“别这样,曼光,别再这么做,不要让我?难。”
一股怒气突地冲向江曼光脑门,忍耐了一整天的委屈溃决爆发出来,她胀红脸,满心的妒忿与嫉愤,对著杨耀激动地大声叫说:“我偏就是要那样!我就是要让你?难!”
“曼光。”杨耀按住她,想让她冷静下来。
她挥开他的手,因妒成怒,而显得愤懑暴躁,完全失去理智,歇斯底里地大叫:“你别想我会闷不吭声!说什么暂时不要见面,结果你却天天和她见面!我告诉你,我的修养没有那么好,度量也没有那么大,你这样对我,别想我会笑著说没关系!”
“曼光,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面对江曼光激动不讲理,杨耀心中奇怪的竟有一种奇特的、说不出的感觉,他仿佛看见了“真正”的江曼光,一个既旧又新,既陌生又熟悉的江曼光。
“我很冷静!”江曼光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我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冷静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任性发脾气的人!”
“别这样,曼光。听我说,我跟蕙心是朋友,我有义务……。”
“我不要听!”江曼光捂住耳朵,摇头扯开喉咙叫说:“蕙心、蕙心、蕙心,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讨厌!她那个做作的笑容,看了更让人觉得作恶,装模作样,矫揉造……!”
“曼光!”杨耀提高声调,打断她的话。表情沉肃,似乎动气了。“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实在太过分了!而且无理取闹。”语气也变得冷峻。“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江曼光紧咬唇,更觉得委屈与气愤羞妒,更加失去冷静,眼眼瞪著杨耀,又大叫说:“我嫉妒,我心胸狭窄啊!”她气怒地从颈头扯下那条钻石项炼丢向杨耀。“在纽约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我就是这么小心眼、这么不可理喻,我告诉你,如果你以为我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管遇到什么总默默接受,笑著说没关系,那就错了!无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傻的等、默默地接受、默默地压抑忍耐了!凭什么要我委屈自己、体谅别人?!我也是有情绪、有感情,也会伤害!”
“曼光……。”杨耀心中悸动了一下,语气有些轻颤,不禁往前一步。他总是疼借她默默随一切的那笑容,希望她别再那样笑,不知不觉中,她已不再是那样的她了。这才迟钝的体认到,她那一切的不讲理,开放的感情是为了谁,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她总以为,她心中还留有那缺口。
“你别碰我!”江曼光哪里知道他心情的变化,仍然恨恨地瞪著他。
“曼光……。”杨耀表情变了,一声呼唤,柔情婉转,既期待又不敢确信地。
江曼光迟疑了一下,脚步刚动,突然转来陈蕙心的叫声。
“阿耀──”她在呼唤著杨耀,声音很近。
江曼光脸色倏然一沉,变得很难看,妒忌不满的丑陋表情全爬上了她黄蜡的脸庞。
“我不准你再跟她见面。”她瞪著杨耀,无理的要求。
“阿耀──”陈蕙心追了过来,见他们两人相对互视,气氛有些紧张却微妙,横杀进去,揽乱了那平衡,说:“你别责备江小姐,我相信她不是有意的……。”
江曼光看都不看她,一点都不感激她的好意。但杨耀却不能不理她,转头说:“我没对她说什么,你不必担心。对不起,让你等了许久。”
“没关系。”陈蕙心倾头一笑,和杨耀之间俯倾成一个奇妙的角度。
杨耀转向江曼光。“走吧,曼光。”
江曼光不动,瞪著他跟陈蕙心之间的那奇妙,胸中涛浪翻涌,无法控制一股冲动。“如果你再跟她见面,就不要再来找我!”
丢下这些话,她便掉头大步走开,越走脚步却越凌乱,不争气的颤抖著。
“没关系吗?”陈蕙心见杨耀站著没动,并没有追上去,显得关心地问一句。
杨耀默默不说话,低不头,弯身捡起那条被丢在他跟前的项炼。被扯断的链子将一个同心圆截开成了两条平行线;断痕那么绝袭,仿佛无形中也有什么遭断裂。
陈蕙心目不转睛地看著他,看他仅是眉眼微微扭蹙。他将所有的情绪都藏抑在心底,不让人窥伺。
“阿耀,”她走过去,满目映出柔柔的怀意。“我想了许久,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们的事。”
杨耀慢慢抬起头,她对他轻笑一声,也不多解释,伸手挽住他。
“就是这样。我们走吧。”
在一池波涛原已难平的春水,故意的又丢入一块大石头,掀起更大的风浪。
第八章
东京,大雨,PM10:47又下雨了。
江曼光贴著窗子,看著窗外淅沥的雨挟带风声朝也打来。
到了东京这么久,她还没还过雪,倒是雨,心里眼里,下了不少。
门铃轻轻响,她看看时钟,觉得奇怪,这么晚会谁。她父亲到大阪公差,不会是他,芭芭拉也跟著去了,所以也不会是她。
她打开门,凝息著。
“嗨,曼光。”一朵红玫瑰插上了她的发鬓。
“东堂!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看他全身湿漉漉的,她赶紧丢了条毛巾给他,叹口气说:“你能不能别老是给我这种惊喜?那么大的雨,看你淋得……。”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顺手将发鬓的玫瑰取下。
“这样你才会将我记得牢啊。”东堂光一胡乱擦抹了几下,丢开毛巾。敛起嘻笑,正色说:“我是特地来跟你道别的,曼光,我打算回纽约了。”
江曼光一呆。“什么时候?”
东堂光一耸个肩,并不直接回答。江曼光愣愣看他一会,走到他身旁坐下,无力地靠著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笑得微弱而无声。
“是吗?你要走了。”她喃喃地。
东堂光一友爱地亲亲她的脸颊,笑说:“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舍不得我吗?反正你知道我在哪里,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江曼光摇摇头,默默靠著他,许久没说话。隔片刻,她突然抬起头,像下定了决心似。“东堂,我跟你一起去纽约。”
愣一下,眼痕深深,看著她说:“你要跟我一起回纽约,我是很高兴,也很欢迎。但是,曼光,”他停下来,看得更深,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别意气用事,不要逃避。”
江曼光缓缓垂下眼,又沉默了。
东堂光一若有所思地望她一会,忽然问:“结果呢?跟他解释了没有?”
点头,又摇头。
“他不听?还是不相信?”东堂光一耐心地又问。
都不是,也算是。江曼光眼神略有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