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时日问题,她必会重提那件事,并以她自己的方式找出解决之道。
石冰姬一睨哭得悲切的柳秋霜,认为她太没志气。「你和她谈一谈吧!」
「冰儿?!」连祈风惊讶的瞠大眼,她几时那麽好商量?
「她的哭声让我烦,活像死了丈夫的寡妇。」她再一次口没遮拦。
他真是哭笑不得,她的大方是因为心烦。「放心我和她单独在一起?」
「第八位不是不可取代,锺馗嫁妹不差第九、第十次,反正多得是人送死。」她说得阴沉,寒气迫人。
想娶她的人多如繁星,不论她是美是丑。
禁不起考验的男子都不配成为她的丈夫。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嫁给别人,你是属於我的。」他难得露出的强悍气势震住了她。
但下一刻,「你说错了,是你属於我。」她不服输的在他唇上轻点一下,随即如蝶般轻盈飘走。
在他怔忡时。
「冰儿。」他傻笑不已,抚著唇看她离去的背影。
美丽的祸水。他在心里想著。
※※※
「别哭了,哭红双眼不好看。」
一句安慰让柳秋霜有死灰复燃的雀跃,她想她又有希望,抬起小脸鼻头红通通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的望著他,期盼的神采叫人难以忽视。
她有著过人的执著,认定了一个人便不曾更改心意,尽管物换星移,心底的情只会转淡而不会消失。
知道没有资格要求他回头接纳她,严谨的门风与道德的眼光不容许她做出有辱门楣的事,她只要他对她好一点,一如从前。
当她还是一位表小姐时并不受重视,没有人会主动关心她,当她是寄人篱下的累赘不予理会,唯有他肯捺下性子哄她开心。
那段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会忘却所有烦恼无忧无虑,以为他的真心和她一样,彼此都视对方为最重要的人。
可是到最後她被遗弃了,由孤女身份成为啸风山庄的少奶奶,她依然是被忽视的人,镇日像游魂一般,除了服侍的丫鬟没人在意她的存在,她在庄里的地位甚至不如往昔。
没有了他的陪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而活,面对冷漠的相公和一脸歉疚的婆婆,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好像是她的自作多情赶走了他。
她在日升日落中寂寞数著春秋,等著、盼著他给一个答案。
「记得你小时候没这麽爱哭,怎麽嫁了人反成了泪人儿?」连祈风仅用兄长式的口吻安抚她。
柳秋霜止不住悲伤,任泪水直落。「你以前曾答应过要一辈子照顾我,可是你失约了。」
「以往不知轻重的戏语莫放在心上,年少气盛难免话说满了。」他就是爱胡闹,什麽话都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
当时他说那句话的用意是真心要照顾她,以一个亲人的身份看她成长、出阁,有美满的婚姻,生一群爱动的小外甥,仅此而已。
殊不知她会误解其中含意,把亲人间的关心当成男欢女爱,不自觉的伤了一颗心。
「戏语?!」柳秋霜发出低哑的笑声像是不能自己。「你的戏语毁了我一生。」
连祈风眉头一皱,不接受她的指责,连家对她的照顾算是仁至义尽,不该再有奢求。「我一向当你是亲妹妹。」
「好个亲妹妹,你对我的好也是装出来的吗?」她觉得悲哀,居然在翻陈年旧帐。
晚了,不是吗?
「冷静点,别忘了啸风山庄人多口杂,我不想你难做人。」他还得顾虑到她的名节。
她不像冰儿活得洒脱、任性,能无动於衷的漠视流言流语,甚至当成趣事加以渲染。
她苦涩地抬头看看灰蓝的天空。「早在你逃婚的那一天,我就抬不起头见人,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我不会虚情假意地向你说声抱歉,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被蒙在鼓里。」他并非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也必须背负责任。
没有她的配合是不可能有一场婚礼,在明知他刻意躲避之下,她还愿意冒新郎倌不愿现身的险孤注一掷。
是她的失算怨不得人,至少最後她有了名正言顺的地位,不像他连家都不敢回的四处飘荡,看似逍遥却无奈,老是被扬州那三个女人吃得死死的,一刻不得闲。
「祈风表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喜欢过我?」给一个让她死心的理由。
他正色的说:「以妹妹而言,我是喜欢你的,但无其他私心。」
柳秋霜静静地看了他一刻,幽幽叹一口气,像要忘记他种种的好。
「我知道了。」
咦!就这样?连祈风纳闷地眯起眼睛,不了解她的意思。
「我要忘了你过自己的生活,我也该拥有自己的快乐。」不再痴心了,多情使人伤。
不见他恍惚的神色,柳秋霜头一低的走开,慢慢回想过去的种种,泪水已乾的她踩著石头小径,试图将多年的爱恋释放出去。
情已逝何必留恋,负人负己多不值得。
她该高兴不欠人,以後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入家门,不用顾忌彼此有芥蒂,和一般寻常人家与亲人团聚,江湖是非由别人出头,他是啸风山庄的二少爷,而非乞丐。
霸占了他多年的家还他了,可是她要何去何从呢?
啸风山庄还容不容得下她?
一双黑色大鞋出现眼前,柳秋霜缓慢地将视线往上移,她看见陌生的枕畔人。
「祈云。」
只见他状似苦笑的道:「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娘子。」
「娘子?!」以为乾了的眼泪再度泛滥,是感动也是不敢置信。
「我们拜过堂,入了洞房,你是我的妻子。」他朝她伸出手。
她泪中带笑地将手放在他掌心中,温暖的热源流入她的心。
大手握紧葱白小手,两人脑海中都浮出那句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风,是带著笑意。
※※※
像是三堂会审,连家两位夫人坐在左右两侧,早已不管事的连老庄主居中而坐,伺候的下人多达十数位的排站在後头。
大少爷,也是啸风山庄的现任庄主连祈云偕同妻子在一旁,忧心的望著他们共同关心的人。
情淡了,还有亲恩,要忘却不能忘,那是一份回忆,有苦有甘。
像是不见堂上一片严肃,堂下的受审者不受影响的恢复自我,挤眉弄眼地叫人啼笑皆非,连祈风故意搔搔耳朵没个正经相,双腿一盘双手托著腮,不安份的眼找不到一丝认真。
「我说夫人呀!这乞丐真是咱们家的风儿吗?」失笑的老叟嗓音划破一室沉闷。
「老爷子耳聪目明,你别再纵容他了,他已经大得该为我们著想。」柔美的女音饱含权威性,不容旁人再说情半句。
徐娘半老的卓玉庭仍带著一份沉静美,年过四十不见老态,妩媚的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任谁也猜不到亲骨肉都二十七了。
她为连家付出大半生的心力,将大夫人掌权时的亏损补齐并转为盈,成功的成为当家主事者,其能力不下於男子,深获庄内上下的尊重。
可唯独自己的儿子她掌控不了,几番安排、算计都让他开脱,心里极度的不豫,难以释怀他的不羁每每令她头痛不已。
养儿不贴心是母亲的失败,以她的精明也不甘心斗不过他,非要他顺从地应她的要求,不然她枉为人母。
「夫人,我什麽也没说,就由你作主吧!」他乐得清闲。
「本来就该由我作主,你只会顺著他。」连要去当乞丐都无异议,还鼓励他多为江湖尽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