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血轻轻托起眼前有些醉意的女孩子的脸,曾经以为她很好诈,她很圆滑,是一只会咬人的猫,其实她也偶尔很单纯,就像如今的这一张脸。“毒是谁下的?”
雾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不是吗?”藏血缓缓地摇头,“说实话,否则,你会痛苦很多年。”
雾开始去摸索那个已经被她喝光的杯子,藏血抬手叫来服务生,“两杯兰姆酒。”
酒来了,雾喝了一大口,慢慢地说:“毒……自然是……他自己下的。”
“他陷害你?”藏血轻声问。
“是的。”雾醉眼朦胧地回答。
“你依然爱他?”
“是的。”雾喝醉了,开始笑。
“我陪你去参加婚礼,好不好?”藏血轻轻拨拢她散落下来的长发,眼里泛起了一些沉寂多年的苦涩,唇边的微笑再美丽,也掩盖不了那些多年前的苦涩的味道。
“好。”雾乖乖地说,补了一句,“不许骗我。”
“不骗你。”藏血看着面前喝醉的女孩,至少这一瞬间,两个人的心,是靠得很近很近的。也许她此时多说一句话,他隐藏多年的感情就会决堤,也许只要他一个吻,她的凌乱的心,就会留下他的影子。
“不许害我。”雾没有多问一句,她已经醉到看不清藏血眼里的苦涩,只是冒出了这样一句傻话。
“不害你。”藏血叹了口气,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雾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藏血一口一口地喝着黑色的兰姆酒,从口袋里摸出手表,静静地看它的指针走着。
当销魂荡魄的欢乐已成为过去,
如果,爱和真诚犹能够继续,
尚有生命,
尽管狂热的感受在作深沉黑暗死一般的安息。
我就不会哭泣!我就不会哭泣!
能感觉、能看见:你在凝视,
那温柔的双眸脉脉深含情意,
而想象其余。
燃烧并且成为无形烈火的燃料
也就足够。
你若能始终如一,不变依旧。
每当年岁又经历过一度休眠,
紫罗兰花会在林地重新出现,
天地和海洋,
万物都会复苏,
例外的独有赋予万物以形态、
给予万物以活力的生命、和爱。
在藏血凝视时间的时候,雾低声地用英语,慢慢地念着雪莱这一篇(致——当销魂荡魄的欢乐已成过去),也许真的万物都能如诗歌里所讲过的那样,只要真诚和爱继续,即使那些疯狂的快乐已经过去,生命与爱,还是会在紫罗兰花那里,重生重开。
第五章 他和他的婚礼
“为什么要乘坐直升飞机去参加别人的婚礼?”藏血恐高,坐在飞机里闭着服睛当自已是个死人,不敢往摇摇晃晃的飞机底下看风景,“开车或者坐火车都好啊,我们又不赶时间,坐什么直升飞机?”
“我怎么知道你恐高?你又不事先通知一声?”雾无辜地眨眨眼睛,“梅耶小姐要去参加婚礼,当然要摆阔气的场面,你以为我是委委屈屈扮小可怜去的吗?我就是要铺天盖地的去,不可以吗?是你自己说要陪我的。”
藏血哀怨地看着她,“我好歹也以为是坐班机,怎么知道是坐这种飞来飞去摇摇晃晃的直升飞机?我害怕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度,小姐,我曾经跳伞失误过啊。”
“加速!我们要迟到了。”雾对飞机师挥挥手,当藏血什么也没说。
直升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降落在嘉里加德海滩,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卷起了海上一阵狂风巨浪,当飞机降落之后,海滩一片混乱,参加婚礼的人纷纷闪避那些浪头。
“小姐,你会惹人讨厌的。”藏血拉住雾的手,“你是来祝福的,不是来杀人的吧?”
雾奇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是带着祝福来的,不过似乎每一次的祝福,都要有个令人憎恨的开始,”她耸耸肩,“所以下去之后,我也不知道我是来祝福的,还是来杀人的。”
“那就别下去,他们并不友善。”藏血透过窗户看见,参加婚礼的人群有不少人有枪。
“我要下去。”雾坚持地对视着藏血的脸。
藏血看了她一分钟,放手,“你爱他。”他叹息。
“是的,我爱他。”雾凄然了一下,“你陪着我,好不好?”
“别怕,我会陪着你。”藏血又叹了口气,用力揽着她的肩,“走。”
沙滩上举行婚礼的大概有四十个人,大部分都是黑色衣服,身上似乎都带着家伙。藏血越走近越疑惑,雾这小妖女不会是想把他骗进黑帮开会的地点,然后把他乱刀分尸吧?不过这种猜测没道理,手臂弯里的女孩在海风里微微颤抖,却坚强地往前走。
没有人穿婚纱,新娘子在哪里?结婚怎么能没有新娘子?藏血皱眉,“新郎新娘在哪里?你没有弄错地方?”
“没有新娘。”雾低声说,突然露出一脸平淡幸福酌微笑,“但是他们两个在一起,我替他们开心。”她对着人群里的人挥手,“川穹!川穹!我来了,你结婚为什么不通知我?”
雾跑过去了。
她跑过去的样子像一只快乐的蝴蝶,扑向她最想去的地方。藏血看着她跑,心里居然有些嫉妒,这个变幻莫测的小女人,这一枝貌似纯净清贵的小毒花是别人的,虽然她如此依靠自己,但从她的尖梢到根茎,都是属于别人的。
“小雾!”有人冷冷地叫了一声,“你还是来了。”
说话的这个就是“川穹”了吧?藏血远远地看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发辫在海风里飘。长得高而且酷,是个让人见了就忘不掉的人,而且一看就知道,这种人做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所以说,为了摆脱雾的纠缠,下手陷害她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雾这傻瓜还是那样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就算明知道他害她,她也只能装做不知道。藏血有些心疼了起来,雾是骄傲的,她也不是善良可欺的小白花,一朵毒花,却像小白羊那样被人欺负。她不是不能保护自己,她是不忍保护自己,保护了她自己,就打破了她的梦。
“无论你对我怎么样,你的婚礼,我始终都是要来的。”雾走过去,柔顺地抬起头,双手捧上一个东西给川穹,“祝你们结婚快乐,永远顺利。”
站在雾面前的男人高了她大约两个头,微微鞠下身拿起她的礼物,“谢谢。”
雾微微甩了一下头发,“不打开来看看?”
“不必了。”川穹淡淡地道,“你的心意,我接受。”
雾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还是这样无情。”
川穹不看她的眼睛,从她身边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谢谢你。”
雾没有回答,川穹走过去,顿了一顿,没有回头,“还有当初那瓶酒的事,对不起。”
雾也没有回答。
川穹走了,走向他选择共度一生的人。
他终于还是道歉了。雾眼里都是泪,他道歉了,就代表他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连最后一点的仇恨都没有剩下,以后他走出她的世界,连她的祝福都不带走。“川穹……”她喃喃自语,转头要寻找她可以依靠的人,每次她需要安慰的时候藏血都会在身边,“藏血……”她习惯地要找依靠,“藏血我们……”她突然顿住了,睁大眼睛看着藏血。
藏血……看到什么了?
藏血那张原本优雅带笑,似乎什么都不太在意,随时都可以有花瓣般笑颜的脸上,是一副奇异的神色,似乎很诧异,又似乎在情理之中,有九分震惊,一分解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