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的失败。什么事情让你伤心,摩根娜?”
她又握住了母亲的手。“我想过,没有人需要,没有人爱,该是什么感觉。从很小的时候人家就告诉你,你是一个错误、一个负担、只是别人碍于义务必须容忍的什么东西。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吗?”
“没有。没有什么比缺少爱心的生活更残酷。”她的语气更温存了。“你恋爱了?”
摩根娜用不着直接回答。“他也受到了伤害,你知道。你和你们所有人给我的东西,我理所当然地接受的东西,他从来没得到过。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成了一个很出色的人。呃,你会喜欢他的。”她把脸贴在母亲的手掌上。“他很风趣,也很温柔。他的思维,哦,是那么活跃。但是他的另一半是封闭的。不是他有意这样,是别人造成的。无论我施展什么魔力,都打不开那把锁。”她向后坐在了脚跟上。“他不想爱我,而我又不能——而且也不会——要求他不想给的东西。”
“是不能。”布里娜心疼地看了一眼女儿。“在这件事上,你太强大,太骄傲,又太聪明了。不过人是会变的,摩根娜。到时候……”
“没有时间了。圣诞节前我就要生了。他的孩子。”
布里娜要说的所有宽心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所能想到的就是她的宝贝女儿现在也怀上了小宝贝儿。“你身体没事吧?”她费力地问了一句。
摩根娜笑了一下。她高兴的是这应该算作第一个问题。“没事。”
“肯定吗?”
“非常肯定。”
“哦,亲爱的。”布里娜站起身,把摩根娜抱在怀里摇晃着。“我的小宝贝儿。”
“我很快就是大宝贝儿了。”
她们松开对方时一起笑了起来。“我为你高兴。也为你难过。”
“我知道。我想要这个孩子。相信我,比哪个母亲都更想要。不仅因为这也许是孩子的父亲留给我的全部,而且也是为了这孩子自己。”
“你感觉怎么样?”
“怪怪的,”摩根挪说,“一会儿觉得挺结实,一会几又十分虚弱。不是病,但有时头晕。”
布里娜理解地点了点头。“你说这个作父亲的是个好人?”
“是的,是个好人。”
“这么说,你告诉他时,他只是吃惊,没有准备……”她注意到摩根娜游离的目光。“摩根娜,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一想规避什么,就从我的肩膀上往远处看。”
这句话的语气使摩根娜把目光移回到母亲的眼睛上。“我没告诉他。不要,妈妈。”母亲还没来得及责备她,她就恳求说,“我原来打算告诉他,可是事情搞砸了。我知道,不告诉他是错误的,可是,告诉他实情,以此把他拴在自己身上,同样不对。这是我的选择。”
“错误的选择。”
和母亲一样,摩根娜的下巴也扭了一下。“我自己的选择,不管正确还是错误。我不会请求您同意,但是我要求您尊重。而且我还要求您暂时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
“什么包括父亲?”马修进屋时问道,曾经是潘恩前辈的那只狼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女人家的悄悄话。”摩根娜平静地说,一边走过去亲吻父亲的脸颊。“你好,美男子。”
他拧了拧摩根娜的鼻子。“你们女人家有秘密,瞒不过我。”
“不准偷看。”摩根娜说,因为她知道,父亲几乎能和塞巴斯蒂安一样轻而易举地洞悉人心。“哎,别人都在哪儿呢?”
马修并不满意,但是他有耐心。如果摩根娜不早点儿告诉他,他会自己去了解。毕竟他是摩根娜的父亲。
“道格拉斯和玛琳在厨房,正在争论午饭该由谁做、该做什么。凯米拉正逼帕特里克喝杜松子酒呢,”马修诡秘地笑了笑,“帕特里克不太服气。指责她在牌上做了手脚。”
布里娜以她特有的笑容看了看他。“她做了吗?”
“当然。”马修摸了摸狼身上银色的毛。“你妹妹是个天生的骗子。”
布里娜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弟弟是个可怜的输家。”
摩根娜开怀地笑着,把父亲和母亲一起挽了起来。“你们六个人竟能共同生活在这个地方,又没惹恼天神,对我来说这真是一个谜。走,咱们下楼,给他们捣乱去。”
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像唐纳凡全家人聚餐那样提起摩根娜的兴致了。而这正是摩根娜所需要的。怀着一颗爱心,看那几个孪生兄弟姐妹及其配偶之间的争吵和斗法,比坐在三层剧场的前排看马戏表演有趣得多。
摩根娜十分清楚,他们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很融洽。不过她同样清楚的是,无论有什么摩擦,他们都会像太阳和光线共同升起一样,共同面对家族的危机。
她不想给他们带来危机。她只想和他们共度一段时光。
他们是两组三胞胎,这固然不假,但三兄弟或三姐妹之间在外表上很少相似之处。摩根娜的父亲是瘦高个儿,举止庄重,长着一头浓密的银灰色的头发。帕特里克,安娜斯塔西亚的父亲,个头儿不比摩根娜高,有拳击手的强健体魄和一颗顽皮的心。道格拉斯差不多有六英尺四英寸高,谢了顶的头发戏剧性地向后梳成V型。他是个性情古怪的人。此刻,他正突发奇想,用放大镜看自己的脖子。
他刚刚脱掉他的猎帽和披风,否则他的妻子凯米拉就拒绝和他一起用餐。
凯米拉常被视为这伙人里最小的一个,人长得漂亮丰满,像只可爱的鸽子,但意志却如钢铁般坚强。与丈夫的古怪相比,她也毫不逊色。今天上午,她正尝试一种新发型,让头上绕满了耀眼的桔黄色的发卷儿,耳朵上还吊着一根长长的鹰的羽毛。
高大庄严的玛琳是摩根娜所知道的本领最大的女巫,她那富于感染力的大笑能让筏运工人心里发毛。
与摩根娜安静的母亲和庄重的父亲一起,他们组成了一个杂耍班子。而且个个身怀巫术。听他们插科打诨时,摩根娜心中充满了爱意。
“你的猫又爬上我屋里的窗帘了。”凯米拉挥着她的叉子对玛琳说。
“噢,”玛琳耸了耸结实的肩膀,“逮耗子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凯米拉头上厚重的发卷儿微微颤了起来。“你非常清楚,这房子里没有一只老鼠。道格拉斯早把它们咒出去了。”
“而且还干了一件半生不熟的好事。”马修抱怨说。
“半生不熟?”凯米拉气呼呼地为丈夫辩解,“不就是那张饼嘛。”
“嘿,这也是道格做的。”帕特里克撇着嘴插了一句,“不过,我倒是喜欢苹果嚼起来嘎吱嘎吱地响。
“那是新配方。”道格拉斯像只猫头赝似地凝视他的放大镜。“有益健康。”
“那只猫——”凯米拉仍然揪住那只猫不放。她十分清楚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这场谈活了。
“猫和马一样有益健康,”帕特里克开心地说,“对不对,宝贝儿?”他快活地对妻子使了个眼色。作为回应,玛琳同样快活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才不管猫是不是有益健康呢,”凯米拉忍不住了。
“哦,好了,好了……”道格拉斯拍了拍她回乎乎的手。“咱们不能让一只病猫在这儿转来转去,对不对?蕾妮会好好给它治一治的。”
“这只猫没有病。”凯米拉气极败坏地说,“道格拉斯,看在上帝的分上,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