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好。”她一挥手,把纳什发射到了房间的那一头,离地两尺高,重重地落在一把椅子上。他想站起来,不过又觉得更明智的做法是先让呼吸恢复正常。
为解心头怒火,她又让盘子在厨房里飞转起来。纳什听着盘子撞得叮当乱响,只是无可奈何地叹息。
“你应该知道,不要激怒一个女巫。”她对他说。壁炉里的木柴蹿出了火苗。“换个别的什么女巫,没有正直心、不管不顾的女巫,会干出什么事,难道你不知道?”
“好啦,摩根娜。”他想站起来。她一巴掌把他拍回到椅子上,震得他上牙打下牙。
“不要靠近我,现在不,永远不。”尽管她努力控制,呼吸还是起伏不定。“我发誓,你要是靠近我,我就把你变成四条腿的什么东西,让你在月亮上嚎叫。”
纳什费劲地吐了一口气。他不认为摩根娜会那样干。不会真那样干。比起苦苦哀求,不如坚定自己的立场。他的客厅现在是一片狼藉。见鬼,他的生活也是一片狼藉。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此事。
“收起来吧,摩根娜。”他的声音令人惊叹地镇静和坚定。“这证明不了任何问题。”
火气已慢慢消尽,留给摩根娜的是空虚、痛心、可怜。“你说得很对。什么也证明不了。我的脾气,和我的感情一样,有时会蒙蔽我的判断力。不。”没容纳什站起来,她挥了挥手。“呆在那里别动。我现在还不能相信我自己。”
她把脸背了过去。火灭了。风停了。纳什如释重负,无声地吐了口气。看来,暴风雨已经过去。
他大错特错了。
“这么说你不想和我相爱。”
摩根娜的声音里有某种东西使他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他想让她转过身,以便能看到她的脸,但她还是背对他,望着窗外。
“我不想和任何人相爱。”他谨慎地说,希望能使自己信服。“这里没有什么个人成见。”
“没有个人成见,”她重复了一句。
“你看,摩根娜,我是一个糟糕的赌注。我喜欢按以前的方式生活。”
“遇到我以前的那种方式。”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纳什似乎觉得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在草丛里婉蜒爬行。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确信那东西不是他自己。“不是因为你,是我。呃,我……哼,我不会坐在这儿道歉的,因为我不喜欢被符咒控制。”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
“哦,不要说了。不要费劲寻找聪明的借口了。”她转过身,哽咽着说。
他觉得好像摩根娜往他的心里扎了一根长矛。摩根娜在哭泣。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向下淌。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把她抱在怀里,用亲吻为她擦去泪水。
“摩根娜,别这样。我从没这个意思——”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撞在了一堵墙上。他看不见,但摩根娜的确在他俩之间竖起了一堵墙,而且和砖墙一样坚固。“住手。”他用手捶打隔开他俩的那个坚盾,嗓门由于恐慌和自责而失了起来。“这不是办法。”
她的心在流血。她感觉得到。“只能这样,等我找到正确的办法再说。”她想恨他,非常想恨他。是纳什使她羞辱了自己。眼泪继续流淌,她把两手放到了肚子上。她需要保护的不止她自己。
纳什把自己无能为力的手摊到墙上。奇怪,他想。他觉得被隔离的似乎是他,而不是摩根娜。“看你哭,我受不了。”
“你只能受一会儿了。不用担心。女巫的眼泪和任何女人的眼泪一样。软弱而无用。”她稳定自己的情绪,眨掉眼泪,直到能看清东西。“你想要你的自由,纳什?”
假如办得到,他会冲出一条血路,扑到摩根娜的面前。“见鬼,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无论你想要什么,反正不是我。或者我们共同创造的东西。我保证,我不会强你所难。而且我绝不食言。”
他感到了一种新的恐惧。一想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就要从指尖溜走,恐慌向他袭来。“让我摸摸你。”
“可以,如果你首先把我看作一个女人。”她自己也把一只手放在了他对面的墙上。“由于我的特殊背景,你就认为我不需要被男人爱吗,像任何一个女人被任何一个男人所爱那样?”
他对那堵墙又推又撞。“把这混账东西拿掉。”
那堵墙是她所能做的全部——可怜的防卫。“纳什,我们的机缘在某一个点上相交而过。我这样深地爱你,我想,不是任何人的过错。”
“摩根娜,求你了。”
她端详着他,摇了摇头。她要把纳什的模样印到脑海里,刻在心上,保存起来。“也许,因为我爱你,我把你拖进来了。我以前从没有爱过,所以我也说不准。但是,我向你发誓,那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伤害你。”
她生气自己又要落泪,就慢慢退了回去。她站了一会儿——骄傲地、挺拔地、有力地站着。
“我给你自由。你可以相信我的话。我对你的任何控制,从此刻起立即解除。我利用我的技巧在你身上引起的任何感情,都将离你而去。你自由了,你可以离开我,离开我们共同创造的一切。”
她闭上眼睛,举起双手。“祈求的爱是虚假的爱。我不会接受,也不会赠予。这样的抛弃不损失任何东西。让你的感情和你的思想摆脱我的羁绊吧。啊,如我所愿,一切烟消云散。”
她的眼睛睁开了,里面闪着晶莹的泪花。“纳什,你的能力高于你对自己的评价,”她平静地说,“可你没有发挥你的所能。”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摩根娜,不要这样走开。”
她微笑着说,“哦,我觉得我至少有权来一个戏剧性的退场,你不这样认为吗?”虽然摩根娜身在几尺以外,纳什敢发誓,他感觉嘴唇被轻轻吻了一下。“祝福你,纳什。”话音未落,人已杳然不知去向。
第十二章
他毫不怀疑自己就要发疯。日复一日,他在屋里屋外徘徊;夜复一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
摩根娜说过,他已经摆脱了她的羁绊。难道不是吗?可为什么他的感觉不是这样呢?
为什么他还没有停止想她、渴望她?为什么她最后一次回眸相望时的模样——眼中饱含幽怨,泪珠滚落两腮——仍然历历在目?
他试图对自己说,摩根娜没有解除她的符咒。但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一周以后,他认输了。他开车驶过摩根娜的家。房子是空的。他去店里,异常冷漠和不友好的曼蒂告诉他摩根娜出门在外,但不肯说她去了什么地方,或什么时候回来。
他应该有一种解脱感才是。他这样对自己说。他顽强地摆脱了有关摩根娜的念头,重新拾起了遇到她以前的生活。
但是,走在海滩时他又心生遐想:和她一起漫步海滩,呀呀学语的孩子在他俩之间奔跑,会是何等情景。
这种想象逼得他开车去了洛杉矾,在那里住了几天。
他要让自己相信,洛杉机的繁忙。拥挤和喧闹会使他觉得好受一些。他和代理人在马球俱乐部共进午餐,为他的剧本挑选演员。他一个人逛夜总会,用音乐和笑声满足自己。他甚至想,搬到北方是不是一个错误。也许他属于城市的中心,周围到处是陌生的面孔和引人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