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尧之凝视着好友半晌,无奈地笑道:“你开口,我能拒绝吗?只是,如果我找不到颖棠,你仍要一辈子这样找下去?”
“对,我会一直找下去。”季涵卿坚决地回道。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路尧之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把玻璃杯放回茶几上,站起身。“我一回去就开始进行,以后每两个星期会告诉你进展程度。”
“谢啦!”季涵卿伸手往路尧之的肩头一拍。虽然多年未见,昔日的情谊仍未稍减。他低头看一眼手表,说道:“也差不多该吃中餐了,走,我请你吃午饭。”
“好啊!大律师要请吃饭,我求之不得。”路尧之打趣地笑道。“快告诉我这附近最贵的西餐厅是哪一家?”
“西餐厅?那有什么问题!”
季涵卿和他一起走出办公室,两人说说笑笑,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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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正机场的入境走廊,一名美丽的妙龄女子微微搀扶着身旁的长者前进,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
女子拥有绝美的容颜,与一头乌亮的长发,天蓝色的洋装完美地包裹住她修长匀称的身材,只可惜美丽的双眸中,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她,正是失踪多年的关颖棠。
而她身旁的老者身材高大,浓密微鬈的头发一片灰白,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是瑞格.费希,美国知名高科技产业公司“费希科技”的总裁,同时也是关颖棠的父亲在美国念书时的同窗兼室友。
他们这次前来台湾,主要目的是让关颖棠接手“费希科技”的台湾分公司。
“San,回到台湾的感觉如何?”那名老者开口用英文问道,和蔼的神情像是对女儿一般。
“有些复杂。”关颖棠温和地回答,一双眸子浏览着四周熟悉的环境,隐隐的刺痛又袭上胸口。“既熟悉又陌生。”
你只是回来讨回自己的东西,没有其他的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他们很快地通过海关,一名台湾男子看见他们,立即迎向前,把他们带到已等候多时的轿车上。
“费希先生,我先送你们到旅馆休息,明天总经理再向您报告一切事务。”那男子恭敬地说。这是他老板的老板,自然是不敢怠慢。
关颖棠视而不见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中忍不住涌起一丝荒谬的紧张,一张她刻意封锁的容颜,威胁着要破茧而出。
可恶!为什么经过这么久之后,他仍有本事让她感到痛苦?关颖棠的双手不自觉地握起。
“San?你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费希先生问道。
五年前,这个女孩突然出现在他位于纽约公司的门口。虽然只在她小时候见过她一、两次,不过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的父亲曾在他最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所以,当关颖棠告知他她父亲的死讯,并请求他收留她时,他毫不考虑地答应,并且助她完成大学学业。
他的太太和儿子也诚心地欢迎她。
几年过去,事实证明关颖棠的父亲的确将她训练得很好,稍加磨练,她就已经有独当一面的本事。
可是经过这些年的观察,他总觉得,这女孩除了想夺回家业外,还有其他的心事。
关颖棠经他一唤,回神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大概是因为长途飞行,有些累了。”
“那就好。回旅馆后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几天你可以带我四处走走。”费希先生并未深究,转移话题说道。
“四处走走?可是我不知道……”
“这是你生长的地方,一定多少了解一些。还是,你想等墨瑞抵达的时候再去?”费希先生打趣道。
墨瑞是他的儿子,也是关颖棠“名义上”的未婚夫。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帮关颖棠挡掉那一大串追求者,另一方面也是让她好名正言顺地接管“费希科技”的台湾分公司。
“当然不是。”关颖棠没辙地说。“既然叔叔想走走,我得努力想想台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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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关颖棠并没有出席“费希科技”台湾分公司的营业报告。因为今天肯定有许多媒体在那里等候,而时机未成熟前,她并不想曝光,以免让朱玉苹产生戒心。
事实上,“费希科技”之所以会在台湾设分公司,除了看好台湾市场之外,也算是为关颖棠夺回家业铺路。因此,这些年来,台湾分公司只搜购“关氏企业”的股份,对于其他公司,一概不投资。
挂上银色的太阳眼镜,一身轻便的浅黄色运动衫,关颖棠独自一人跳上公车,前往阳明山。
她昨夜整晚失眠,不知是因为时差的关系,还是因为重新回到这块土地的缘故。
辗转一整夜,她决定天一亮,便走一趟阳明山。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被背叛伤得不知所措的女孩。
如果她的心执意要想起那个人,那么,她宁愿让自己将他想个够,然后一举遗忘。
或许今天再度踏上阳明山,就会解开心中那个死结,不再让它苦苦纠缠。
由于是周末加上花季的缘故,阳明山上的人潮汹涌,摊贩也是顺着人行步道一个个摆开。
关颖棠闪过一个险些撞上他的小男孩,继续往记忆中的那个地方走。
一路上,人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耳中听着熟悉的语言,眼里看着熟悉的景象,某种感动隐隐震撼她的心。
此时,关颖棠才了解,这些年,她还是有乡愁的。
走上好一阵子,关颖棠重新回到当年那个小凉亭,凉亭里面挤满歇腿小憩的人,还有两个孩子绕着梁柱玩捉迷藏。
深藏心底的影像顿时鲜明起来,昔日的情景像跑马灯一样,一幕幕闪过她心头。
她仍然可以感受到当时的心碎绝望,正因如此,她才会孤注一掷地卖掉手中的股票,拿那些钱买机票飞到纽约,投靠爸爸经常提起的瑞格叔叔。
季涵卿……五年来,她第一次允许自己想起这个名字,然而,几乎是立即地,那双带笑的黑眸,温柔英俊的五官,顿时跃上她的心头,引发一阵酸涩的疼痛。
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完全忘记他?关颖棠自嘲地问。
眨去眸中渐起的水雾,关颖棠叹息地转身离去。
在凉亭的另一端,一双黑眸倏地大睁。
“关关!”季涵卿加快脚步,穿过人潮,不停地左右张望。
方才,他远远地就被凉亭里一抹浅黄色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心头涌起一阵熟悉感。
接着,当那女子转身时,他看见了她的侧面,她像极了关关!
但是,等他跑到这里,佳人早已不见芳踪。
季涵卿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禁深深叹了口气,难道是他过于思念关关,所以才产生幻觉了?
如果关关人在台北,一定会来找他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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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关颖棠开始到公司和台湾分公司的总经理一起办公,为不久后的交接暖身。
由于交接的消息尚未公开,所以公司里的员工也不知道这位忽然出现的美女是何方神圣,还以为是总经理的新秘书。
同时,她的“未婚夫”也抵达台北,表面上是来陪未婚妻,实际上,他是关颖棠取回家业的生力军。
住在费希先生家的五年中,关颖棠又回复成以前那个封闭的女孩,从不主动和人交谈。亏得墨瑞耐心地和她说话,提供自己的友情。加上他们两人年龄相近,所以后来他成为关颖棠唯一的朋友,而也只有墨瑞知道“季涵卿”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