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大厅内的人们全都停下来,就连乐队也不知所措的停止演奏,刚刚还欢乐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变成了连深呼吸都可以清晰可闻的静寂。
古汉泽环视偌大的厅堂一圈,却感到无比的空虚。他究竟在做些什么?这些人、这些奢华,甚至那些纸醉金迷的拜金女郎,还有他心中那股狠狠烧着的怒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愿水和文森的亲密行径,让他尝到万只蚂蚁啮心的痛楚,古汉泽迷惑地紧盯着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想起程愿水苍白如纸的脸色,难道她也对自己有这么一丝真情真意吗?她也会为自己身旁的女人感到心如刀割?
念头才刚浮起,古汉泽又冷酷的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的瞒骗和虚假,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又再度嘎嘎飞舞着,吞噬了所有的柔情蜜意。
只见古汉泽犹如帝王般的冷峻脸孔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对着正等待指示的乐队们点了点头,悠扬深远的高音小提琴乐声再度充满了整个大厅,舞客们再度随着音乐起舞,一切似乎又从刚刚出轫的那点再圆滑地继续下去。
— — —
事实上,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
真正察觉到不同的是李管家。这几天来,古汉泽手边的菸灰缸里常常堆满了菸嘴,他总是来回清理了好几遍,却还是敌不过古汉泽吞云吐雾的速度。甚至一杯又一杯的灌着威士忌,茶几上也常常横躺着一瓶又一瓶的空酒瓶。他也不再外出,甚至不过问公司的事情,就是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整天都不说话,谁也不见,甚至谁也不准进房里一步。连古汉泽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覆盖在脸上,无比的颓废,脸上青青地长满了胡须根儿,双眼则布满血丝,不复见他一贯的优雅潇洒。李管家忧心的想着,这样喝下去怎么得了?
连那个林功宇也不再来,听说被解雇了,好像涉嫌股票内线交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前,林功宇在时还会帮着劝古汉泽。唉!怎么会这样?林功宇不是新亚的二老板吗?最近的年轻人,实在是搞不懂。
李管家满是皱纹的老脸忧虑地皱成一团。古汉泽甚至也不让他的新婚妻子进去书房里,他叹了口气。多少次看到她在他的门前悄然泪下,两个人都是人前人后逞强,撑个没事人般,偏偏所有委屈辛酸往暗里肚里吞,看得他这个熟于人事的老人真是不忍。老李无奈的摇摇头,正抬起手来想敲敲书房的门。
“李管家,他……今天吃饭了没?”程愿水正朝房里走来,看到老李手上端的饭菜。
“唉!少爷这个性,雷打不动。”老李苦笑着。
“拿给我吧,我再试试看。”程愿水温柔的说着,并从容地接下他手上的盘子。“你回去忙吧。”
老李无声地屈身退下,离去之前还看了她一眼:只见阴暗的走廊上,文弱纤细的婷婷身影,欲言又止的犹豫,想敲门的手轻轻抬起又放下,又再度抬起。
“是我。”她轻轻地抵着门,小声地呼唤。
门里并没有动静,她正想再说些什么,一句话儿正在舌尖,酒瓶砸碎在门后的爆裂声让她把话吞了回去。
“别烦我!”他在门后低声吼着。
即使隔着一道门,她依然可以闻见门后浓烈的酒气和菸味。
“你该吃饭了。”她试图心平气和的说着。“况且,明天是个重要日子,你必须有体力精神应付明天的股东大会。”
门后沉默了许久,悄然地被打开了一线门缝。
程愿水惊讶地推开这扇已经对她封闭了多日、隔绝他们的门,映入眼帘的果然就是满地的空酒瓶、满室的烟雾,和多日不见、颓废又憔悴的古汉泽。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用深沉的眼神凝视着她,眼神又凌厉又温存,她不禁迷惑了起来。
对于程愿水而言,幸福仿佛是有配额的限制,那一天醒来,一切全变了,她只知道那个早晨,当她进入杯盘狼藉的餐厅时,古汉泽也是用这种眼光看着她的。
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而最诡异的是,林功宇从那天开始也不见踪影,古汉泽也不曾询问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地想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古汉泽的眼神带着那样的痛楚和期望?
难道他已经知道,知道她的隐瞒?
即使心里的不安一直像雷雨前阴霾的乌云,以雷霆万钧的速度笼来,程愿水仍暗自强打起精神。她隐约有一种预感,不祥的预感,不管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日子有多短,她都希望她能令他快乐。
“就放在这里吧。”古汉泽背靠着窗,夕阳火红的光线衬得他整个人也像在燃烧,而他的语气竟然有一丝的温柔。
程愿水有些惊讶的抬头,在他粗犷未理的脸上,疑惑地寻找是否真有这么一丝的怀旧?
她轻轻的在杂乱的桌子上空出一小片空间,把餐盘放下。
“吃点东西吧,你这几天吃的不多。”
“你也担心我吗?还是担心明天重要的会议我会让你功亏一篑?”
程愿水正背对着古汉泽,她的背脊僵住,整个人都楞住了。她可以感觉到古汉泽的眼光正锐利地“研究”她。
“你在怀疑什么吗?还是担心什么?”程愿水轻声地说,还是背对着他。“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她喃喃自语。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古汉泽疑惑的问着。
“没什么。”
程愿水摇摇头,一种决绝的气概由心中涌起。明天将是一场龙争虎斗,她一定要是赢家,因为这回的赌注实在太过珍贵了。
“这几天,你有访客。”程愿水的语调非常平静,几乎听不出任何异样。“就是那回和你跳舞的美女,美娜,你应该知道。”
“她有事?”他没好气的问。
程愿水转过身来挑眉看着他,研究他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任何关切的蛛丝马迹。
“你怎么问起我来了?也许你们之间有要事,因为她倒是来了好几回。”
“你真正想说些什么?”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和文森的事情,我还没过问,你倒是端起妻子架势质问起我来。你和文森幽会偷情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程愿水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而憔悴。她望着他,无言的望着他,心中是一片痛楚、迷茫与混乱。
良久良久……
“我和文森没什么的,你知道我爱的是你啊!”她坦率的回答,眼底是坦白和受伤害的泪光。
“你爱的真的是我吗?还是只是权宜?就像你以前所说的,你不要我问起你的过去,是不是你的过去是肮脏又污秽,不可告人又充满谎言?你和文森之间真的如此纯洁,那么,昨天你们去医院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特地对老李说要瞒着我?”古汉泽倚在窗边,点了一根香菸,吐着烟雾。白色的氤氲之下,他的表情就像一个难解的谜题。
程愿水怔住了。
“你派人调查我?”她不可置信地低语着。
“对,我请了一个私家侦探调查你,他的报告可真是非常精彩丰富。”古汉泽从杂乱的书桌上抽了一本厚厚的资料夹,看也不看就丢给她。
程愿水还呆立着,厚厚的资料跌落在地毯上,埋头的照片文件一张张飞出,整个地面全是程愿水各个时期的照片。其中最多的就是她和文森交头接耳讨论案情的照片。在这样的时间点上,单纯公务的照片却显得非常刺眼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