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欣现在在日内瓦。”她温文的说.“过两天她就离开,没定下一站目的地。我已要她打电话给傅太。”
“谢谢,非常谢谢。”以战心跳莫名的加速,口齿有些不清。“如果她再来电话,可否请她也跟我联络?一
“可以。是公事吗?”
“是,是,有一点点公事要请问她。”以战说:“麻烦你了。”
“没问题。”沈太笑。“你们兄弟真像,家尧说简直一模一样,看见你,他吓了一跳,以为是以哲走进来。” “是——再见。”以战放下电话,下意识的摸摸额头。额头上其实并没有汗,他是紧张。
紧张甚么.他也说不出。
晚餐桌上,他向大家宣布将赴欧洲一行。
“如果不可以不去就别坐飞机。”傅太对飞机有永恒的恐惧。“生意可以少做一单。”
中坚望著他,有点意外。他是明白的。
“我也去。”明柔立刻说:“可以去换季。”
“我们不能同时离开公司。”以战正色。“你管财务的。”
明柔耸耸肩,满不在乎。
“等你回来我去,冬季时装正好上市。”
傅太并不在意她去或不去,只望著儿子。
“不能找人替你去?阿强。”
“不能。”以战望著母亲,十分肯定。“这次事关重大,非自己去不可。”
“选家稳当安全些的航空公司。”她说。
“这哪里说得定。”以战笑起来。“蚂咪,不必担心,以哲在天之灵会保护我。”
果然,傅太不再有意见,“以哲”这两个字对她有特殊的稳定力量。
“去多久?”明柔问。
“至少一星期。”以战看中坚一眼。
“是。”中坚立刻帮腔。“他要去几个地方,瑞士、德国、法国,也许还去美国。”
“这是为甚么?开那么多会?”傅太又有意见。
傅太始终不放心飞机。
“几处有不同的project,以战希望一次就全部谈妥,不须要再去。”中坚说。以战感激的望他一眼。 “也好。”傅大突然想起。“你会经过东京吗?可以探望可欣。”
“不。正好反方向。”以战淡然。
“可欣在东京?”明柔彷佛不相信。
“是。”以战立刻说.“她已给妈咪电话。”
“我还以为她躲到哪儿去了,”明柔有些不屑。“东京这么近,有甚么好玩。”
没有人接她的腔,她只好沉默不语。
以战陪母亲去见陈律师,改好遗嘱后,坐夜晚十点半的英航班机飞欧洲,第一站也是曼谷,他要循可欣的路线去追寻,这样比较有把握些。
二十四小时后,他已在日内瓦机场。
正预备叫的士去车站,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可欣?!
她提看简单的行李,正匆匆忙忙往机场里走,几天不见,她看来瘦削不少。心头一热,以战跟在她背后,不受控制的转回机场大堂。
他完全没想到,一到日内瓦就会碰到她.那机会恐怕是千万分之一,这是甚么?
缘?!但——怎样的缘?
跟著她走一段路,她忽然停步,好像感应到甚么,呆怔两三秒钟,她霍然回头叫:
“以哲——”
以战被她突来的转身吓一大跳,呆怔著半晌不能言语。
“不——我是以战。”也挣扎著说。
她脸上的惊喜,不能置信,意外的神情在一刹那间凝固,像个面具一般,然后渐渐褪色,变成寂然。
“对不起,刚才我感觉——对不起,那是错的,”她慌乱的失了方寸。“再见。”
转身欲逃,以战却更快的叫住她。 “请留步,”他焦急、慌张兼而有之,几乎伸手想抓住她。“请——我是来找你的,请勿再离开。”
“不。我有离开的理由。”可欣不看以战。
“我知道。可是妈咪想念你,她已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以战的话从心底说出来,真挚感人。“请体念老人家的感情,我——不忍心再看她流泪。”
“过一阵她会习惯。”她硬看心肠。
“她正开心的等你十日后东京返港,”他目不转睛的看著她,看得——眼睛都发痛。“十日后见不到你,不知她会失望成甚么样子。”
“我的飞机四十分钟后要开。”
“在妈咪心目中你已代替以哲,”他握紧了双手,如果可以 他想拥抱她,哀求她跟他回去。但是——不可以。“失去他又失去你,她受不了这双重打击。”
她慢慢转过身体,慢慢把视线放在他脸上,她已完全控制了情绪。
“我有不回去的理由。”她说。
“能告诉我吗?”
他的眼光今她震动,和以哲一模一样,不,根本就是以哲。
“不能。”她避开了。
“我诚心请求,”他的声音充满了矛盾和痛楚。“请——看在以哲的分上。”
他向她伸出右手,看看那只手,她的心又开始颤抖,是以战或是以哲?怎么她已完全分辨不出来?
他那伸出的手向她要甚么?老天——她心中的防线崩溃了,无意识的把手中的护照、机票都交给他。
当他接过她的护照,手指轻触到她的,像爆出一粒火花,真实而清楚,两人都急速的缩回。然后,他们就这样平静下来。
“先回酒店,明晨再买机票回香港。”他说。
她没置可否,却随他走出机场.跳上的士。
他们在日内瓦住了一晚,两间相连的房间,各怀著无限心事。 绕了半个地球,她还是要回香港,这一趟是白跑了。
有的事——大概命中注定,世人是无法自己改变的。
以战奇迹般的找到可欣,又把她带回香港,傅太自是欢喜若狂。见到可欣就行了,她甚至不问怎么找到她的。
明柔和中坚却不这么想。
“真是在日内瓦机场遇到她。”以战说。
中坚相信他的话,但是,他怀疑她怎么立刻肯跟他回来。
“你对她说了甚么?”
一请求她回来,把妈咪情形告诉她,也告诉她关于我的为难处。”
“如果她肯皱着眉,推得一干二净。“我的身分不便多问。”
“听说妈咪去见陈律师改遗嘱。”
“最好只管自己分内事。”
“改遗嘱与我们无关?”明柔不以为然。
“妈咪要怎么做,我们管不了。”
“你没陪她去吗?说不定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沈可欣,也不知道她怎么迷惑你妈咪。”
“怎样这样说?”以战不悦。“公司原就有一半是属于以哲的。”
“沈可欣又不是以哲。”
以战吸一口气,把不满压下去。 “再一次请求你,别管别人的事。”
明柔盯著他看了半晌。
“怎么你连讲话的语气都不同了?再一次请求,需要‘请求’吗?”
“我是认真的。”他说:“我们家族原本就人丁单薄,不要搞事。”
“谁在搞事?沈可欣玩失踪才是搞事,你别弄错。”
“我管不到沈可欣的事,顶多她只能算弟妇。我们不同——”
“没有不同。”
“我觉得现在你对我完全不像自己人,连一次应酬也没陪过我。”明柔说。
“我说过,三年之内我不应酬。”以战说。
“我答应三年之内不举行婚礼,可没说过要守三年活寡。”她提高声音。
他眼中掠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你讲话也不再像从前。”他说。
“是你逼出来的。”她冷哼。“有时候你对我就像对陌生人。”
“我——有我的苦衷。”
“我知道,以哲替你去纽约等于替你死!须不须要内疚一辈子?”
“他是我同胞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