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越笑越开怀了,而且真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洁芸说的也一脸开心,“眼神比以前澄澈很多、快乐很多。”
“只是最近,你的眼神真的比以前澄澈很多、快乐很多。”
佐晨无法说话了,他甚至连维持笑容都做不到,他开始颤着身子……害怕着、恐惧着……
他的眼神哪时不清澈了?!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有什么悲哀?!“黑瞳”说说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也看的出来,还说的那么头头是道?!
他……就算他是伪装,那又如何!他有他的目的所在,一个人难过就一定要赤裸裸的展现出来吗?可是,尽管他包的再好、藏的再完美,为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他还是觉得自己是赤裸棵的一丝不挂?!
不要再那样看着他了,不要再那样跟他说话!他、他不需要谁来剖析……不需要谁来关心……不需要谁管他……是怎样生活、是怎样的心情、管他快不快乐!
他……他一向都很快乐!
“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洁芸轻吻了佐晨的唇,直视了他的双眼,“让我来为你扫尽……你眼底所有的碎冰吧!”
眼底的……碎冰?
他的眼里有着冰冷的冰块吗?刺伤的是自己?还是别人?他的笑容灿?有如阳光,依旧无法破除他冰冷的内心吗?他的世界不是血的世界,该是冰的世界冰墙数丈高:为了保护在里头的他,杜绝墙外所有人……
洁芸……是阳光吗?是可以融解寒冰的阳光吗?
施雨萍的话语、严宇峻话语,加上苏洁芸的话,一时之间全涌了上来。
他是谁?佐晨是谁?是龙华集团的总裁。龙华集团的总裁是干什么的、能有什么用?他出生在世上究宽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吗?为了杀掉养他长大的义父仇人吗?还是为了把自己推向最高峰?为了看自己能做些什么?
这……真的是他要做的事吗?他一生的愿望在杀戮之后,就只残存这个……他所谓伟大的理念吗?
“晨?你怎么了?”发现到两眼无神的佐晨,洁芸有点奇怪,“晨?”
“你有没有想过……”佐晨低下了头,让洁芸的手离开了他的脸颊,“人生一遭究竟要做些什么才不枉费?”
嗯?晨怎么这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呀?而且既严肃又正经,好像……不像是平常的晨的样子……难道……
“你、你恢复记忆了吗?!”洁芸失声叫了起来,“你……”
“不……没有。”佐晨忙抬起头,温柔的对着洁芸,“我只是突然想到……”
“啊……喔……”洁芸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皱 起眉头看着他,紧接着就扑上前拥住他了。“晨!不要 吓我……不要吓我……”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佐晨缓缓地闭上 眼,“你还没回答我呢。”
咦?喔,对了,人生在世一遭,究竟要做些什么呀……
洁芸把脸凑到了佐晨面前,划上一个大大笑容,里面带着理所当然。
“当然是要让自己幸福快乐呀!”洁芸再次捧住佐晨的脸,在他唇上啾了一下,“不然岂不枉走一生?”
“不、不……你不要碰我!”佐晨失控的,拨掉了洁芸的手,狠狠地。
被推到一边的洁芸,来不及讶异力气何等之大的佐晨,她已经被他吓得不知所措,她无法反应过来,为什么晨会无缘无故突然发狂,为什么他会这样激动的……甩开她?
好、好……恶心的女人!她怎么那么恶心,那种话都说的出来?!什么叫做让自己幸福快乐,说的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那、那种无意义的事,他才不屑做!
他要做的是大事业、要做的是把自己推向高峰……他从来就没有去想到这么肤浅的东西……
是没有想到,还是不敢想?
他……应该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吧?!佐晨举起了双手,双眸凝视着自己掌心,这双手。杀了自己的义父、杀了那个疼爱他数年的人!
他闭上眼,总会看到优雅的书房里,幽暗的角落,那上身魁梧、下半身残废的中年男子正趴在地上抽搐着,他的身体颤抖着,身体因剧毒的侵蚀而感到莫名痛苦,他呻吟着、喊叫着,毒正刺着他所有的神经,所以他正痛苦的蜷缩着……
血不停从他口中喷出,一片又一片的殷红流在地板上,汩汩的往前流动。佐晨看到自己就站在门口,看着地上那痛苦的人,看着他的痛楚、听着他的惨叫,也望着那红血正漫延,往他的脚边而来。
在十几年前那个夜晚,他只是稚龄之童,躲在高处柜子的他,眼睁睁看着一个男人亲手杀了他最亲的家人,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家。那幕影像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带着仇恨,硬是活了下来。
在孤儿院苦思着该如何复仇的他,竟然得到了天赐的机会杀父仇人竟然要领养一个男孩做养子!这就是天理循环吧,上天把仇人带到了他面前,剩下的复仇工作,他就得自己来了。
终于,他可以在这里看着仇人因痛苦而渐渐朝死亡迈进,多年来惟一的愿望达成了!
可是,那个将死之人,却在殷红的血里抬起他的头、抬起他的眼、抬起他的手,往前……往前,那样声声……叫唤着他的名字!
义父……他终归还是疼他、爱他的义父啊!复仇的任务结束后,他一度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钱对他而言并不重要、身份算得了什么?!他一心一意想做的事就只有复仇,惟一支撑他活下的理由就只有复仇而已──仇报了,然后呢?
他发现他必须继续以仇人之子的身份活下去,整个集团下面有几千名员工正等着吃、穿、养家活口,他不能就这样毁掉几千人的生活,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赎罪吧!
就算他是亲手报了仇,但他也是亲手杀了义父,再怎样……也算罪无可赦吧。
闭上眼,他总是看到那天的一切,看到红血就快要漫到他的脚边,然后他总是吓的退后,回身把厚重的门关上,但是……义父的声音为什么总是不绝于耳,为什么总是叫唤着他、叫唤着他?!
早该忘掉的感觉,为什么又被激起了?早在许久以前,他不是就把自己的心扔掉了吗?
他冰冻起自己的心,他只要成就自己,把事业推向高峰,让自己成为一个有名望的人,就这样……他的一生,原本就只是想要这样而已的!
什么幸福过一生,那种天方夜谭、莫须有的东西,他根本不想要、不需要──也没有资格要!
那个女人,竟然可以这么自然、又这么从容的……说出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佐晨的双眼明显的有些失常,他抬起头看着洁芸,再低首看看自己,然后二话不说的冲了出去。
他穿过了落地窗、穿过了客厅、穿过了玄关,然后直直的穿过了这屋子的大门。
砰的关门巨响,敲冷了两颗心。
第七章
忘记天什么时候亮的,忘记太阳什么时候升起的,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忘记曾经在这里的男人?
洁芸蜷曲在沙发上,彻夜未眠,她抱着膝在沙发上摇啊摇的一整夜,一双眼哭了又干、干了又哭,心依然痛的令她难受,无法呼吸。
每日每夜害怕的事情,就是怕晨有一天恢复了过往记忆;也或者是晨恢复了记忆,但已有美眷在家,他无论如何都会走回属于他的世界中,与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