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吧!她一向安贫乐道……呃,其实她也不算穷啦!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异留了一笔信托基金给她,她谁也不跟地让阿旺叔公扶养七年,直到她考上北部的大学为止。
阿旺叔公本名任财旺,是她爷爷的孪生弟弟,两位阿公都很疼她,因为她是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
可惜爷爷命不好,在她出世的第四年因救一个落水的小朋友而惨遭灭顶,至今在花莲老家还有人为他立了个人像碑,以表扬其仁善义风。
虽然她觉得爷爷的行为很笨,可是她还是爱他。
但是阿旺叔公也未免太夸张了吧!生前立的遗嘱在他死后半年才送到她手上,想想当初她哭得死去活来就觉不值,他简直像在整人。
还有这什么烂但书,人都死了还管活人过得好不好,他是不是想害她再哭上个三天三夜才肯安心入土,她根本不需要人家照顾嘛!
眼眶湿润的任依依将律师交给她的遗嘱折好放入口袋,轻轻地拍了拍像是想起老人家对她的好。
一个在都市出生、长大的孩子怎么能适应乡下的生活?叔公怕她无聊常常放学后就带着她上山去溪边抓鱼,要不就用脚踏车载她去看蝴蝶。
有时去港口看大船入港,听鱼市小贩的竞价声,还去海边捡拾贝壳,堆沙堡。
那几年她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像只野猴子,皮肤晒得和黑炭没两样,很快的融入当地的生活,没几人知道她原来是都市小孩。
父母不在身边,阿旺叔公和他的家人便是她的亲人,她一直以为大家都会永远快乐的在一起,没想到一场看似感冒的病竟轻而易举地夺走叔公的命,她心里的那座山也跟着垮了。
可是他死前还挂念着她,担心个性最像他的她没人可依靠,所以将最心爱的「东西」留给她。
唉!她能要吗?根本是为难她嘛!光是那条但书她就办不到,更何况是主宰那么多头生命。
「抢劫呀!有人抢劫,快拦住她。」
疾呼声显得气急败坏,不太像是因为被抢而慌乱不堪,而是气愤不已被骗的感觉,非把骗人的人逮回痛殴一顿才能甘心。
一阵风似的身影掠过任依依身旁,差点被撞倒的她本想破口大骂,但是一瞧见是个小女生背影而作罢。
中文的他和她音是一样的,在人们刻板的想法中,会干下抢劫恶行的一定是男人,所以她也不例外地当是如此未拦下那个小女孩。
接着迎面而来的高大身影她可就不客气了,用来踢人的长脚也适合绊人,只需要马步一蹲横扫而出,来人「砰」的落地声宛如九二一大地震东西自高处落下。
然后手一扳,膝盖一压,现行犯手到擒来,看他以后还敢不作奸犯科,当众抢人财物。
一句非常不雅的脏话由底下传来,她知道那个字的开头字母是S,她非常不高兴的用力一跪,表示她不喜欢被人S。
接着是一大串流利的英语夹杂着法文,虽然她外文烂得连自己都觉得可耻,可是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骂人的话一向学得最快,所以她仅听几句也晓得他在骂人。
「死阿督仔,你抢劫抢到我们台湾来呀!你以为我们台湾人好欺负吗?」现在台湾的钱已经淹不到膝盖了。
经济不好,大家都穷。
「……不是……我……」该死的女人,她看不出谁是受害者吗?
他的话前面说得含糊,后面讲得语焉不详,任依依当然当他是现行犯。
「中文说不好还敢到台湾做坏事,你到底有没有当坏人的职业道德?」她气他的没格调,膝盖顶着他的脊椎又重重一压。
「妳……妳在说什么鬼话,我……噢!关职业道德……什么事……」天哪!他的背快断了。
东方女孩不该是最温柔,就像他去世的奶奶,但为何他一下机一连碰到的两个女人都是属于凶神恶煞型,一个趁他付出租车钱时抢了他皮夹就跑,一个不分青红皂白拿他当抢匪,他是招谁惹谁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即将到意大利的威尼斯,要不然就是西班牙的马德里。
谁知一走出机场才发现自己好巧不巧来到奶奶的祖国,传言中美丽的小岛。
「做贼要有做贼的风格,当强盗要有当强盗的品味,所谓入境随俗……咦!你刚才说的是中文!」任依依拉拉杂杂的念了一堆盗贼经,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两人是用同样的语言交谈。
若不是他还被压在坚硬的地上,他肯定会为她的见解喝采。「小姐,麻烦妳高抬贵脚,我不是抢匪。」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我明明听见有人高喊抢劫,然后你就跑到我面前。」嘿嘿!自投罗网。
「高喊抢劫的人是我,要是没有妳的『帮助』,我早逮到她了。」早知道他就别嚷嚷,看他给自己招来什么麻烦。
先别说这位正义女神仍压在他背上,一副要他死得很难看的模样,光是被夺走的皮夹就够他欲哭无泪了。
所有的现金、信用卡和证件全在里面,唯一知晓他去处的人远在欧洲,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明的他该怎么在这个小岛生活下去。
就他所知他的国家和台湾并无邦交,光这身份证明问题处理起来就麻烦至极,如果他客死异乡恐怕没人知晓他是谁,墓碑上刻着无名氏之坟那才凄惨。
一脸无奈的诺亚挣扎地欲扳倒背上的压力,可却徒劳无功的反而被压得更沉。
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脸和身材,凭着她凶恶的口气,他想象出一个体积庞大、满脸肥肉的丑女人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最受不了丑女人了。
「呃,是你喊抢劫……」这声音听起来很像,但是……「你要不要脸呀!一个大男人被人抢了还有脸喊抢劫,你八成在骗我。」
「我没有骗妳……」他宁可自己是骗她的。
被抢了皮夹还遭嘲笑并不光彩,身为王子的他落难至此实在叫人难堪。
「小……小姐,我可以证明他没有说谎啦!」一位出租车司机好心的挺身而出。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说谎?说不定你们是一伙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司连连忙取出驾照一比,「我开了二十几年出租车不会骗人,这位先生刚刚就是坐我的车啦!我看到一个女孩抢了他皮夹往这跑来。」
他可是当了七、八年的义警,一见到有人抢劫二话不说也开着车帮忙追人。
只可惜追到后来巷子太窄车开不进去,眼睁睁地看人从巷子底消失,他只好回来看受害者有没有事,没料到他竟被当成歹徒制伏在地。
「一个女孩子……」不会是刚才那个小女生吧?﹗
啊!惨了,他……他若没说谎不就表示她搞错了。
「对呀!清汤挂面头看起来像十六、七岁高中女生,她跑得好快,我四个轮子都追不上她两条腿。」
表情呆滞了一下,旁边突然冒出好些仗义出声的路人,纷纷解释当时的惊险状况,任依依得理不饶人的态度转为尴尬。
逮错人她还是头一回,要不要先道歉了事,底下这位先生似乎非常痛苦。
「呃,先生,你还好吧?﹗小小的绣花腿没什么力道伤人。」不好意思的离开受害者的背,她笑得十分不自在。
诺亚一听她不像道歉的话眉头皱得可深了,什么叫没什么力道伤人的绣花腿,难道要等他骨头断了才算有事吗?
他好面子地不让一双小手搀扶,疼痛甚剧地撑直臂起身,待会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这个力大无穷的丑女人算帐,他眼底的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