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什么都肯让我吗?”他又若有所思的看向成芊芊,随即叹了口气,“可就算你想让,我也不一定能得到。”
成芊芊听他们兄弟俩越说越不像话了,连秋试都未考呢,举人能不能考上都还是未知数,瞧他们说得好像已金榜题名一样不嫌脸皮厚了点吗?
“别说得这么简单,有本事,真考上了再来说笑。”今年秋试骅弟在一场大病中度过,希望来年别再错过了才好。
苏星岚这些意有所指的话语,依她的蕙质兰心,不可能听不懂,只是就算懂了又能如何,也只能四两拨千斤地避开了。
“咦,芊芊姐,你说这话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吗?大哥,别让娘们将咱们小觑了,明年秋试一道去吧,非得考个一、二名让人刮目相看。”
苏星岚看向成芊芊,“你要我去吗?”
她回避他的视线,为什么要问她,他去不去有她置喙的余地?“大哥若有心于朝廷社稷,自当有所抱负,求取功名也是应然。”
他点点头,“这么说就是要我去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留下来去赴试吧,给自己留下来名正言顺的借口,心也不会那么空荡、那么失落。
苏骅岚见状极力忍住唇边窃笑。太好了!往后起码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俩得日日相处相对,就不信“日久催情”下来,他们还能这样无动于衷。
“太好了、太好了,晤,为了庆祝大哥要和小弟我并肩作战,芊芊姐,不如你弹个小曲,为我们兄弟俩打打气吧!”
听了芊芊姐有如黄莺出谷的甜美歌声,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不会爱她的啦,已经爱的了还会更爱……呃,他不算男人,他还是天真无邪的小男孩。
苏星岚眉一挑,“我以为我们没多少时间好浪费了,现在就得开始苦读,挑灯夜战、刺股悬梁咧!”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听芊芊姐吟曲弹琴是浪费时间!?”
“你别曲解我的话,芊芊的琴艺我欣赏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赚弃。”
成芊芊脸一红,总觉得他话里的“欣赏”一词,好像不是只指她的琴艺这样简单。 “既然不嫌弃,我就献丑了。”低下头,她葱指一捻,如驾声铃鸣的乐音切切流泄。
檀口轻启,一曲唱得熟极的梦江南婉转流吟,两名听众忍不住闭目仔细聆听品味,唱的人与听的人此时皆沉醉。
一曲稍歇,好半晌过后,回过神来的苏骅岚这才蓦地进出口声好。“芊芊姐,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唱得特别好耶,多一个听众就是不一样。”
成芊芊脸又红了,“哪有什么好,还不是跟平常一样。”事实上,方才她因为紧张,还弹错好几个音,不知道岚哥哥有听出来否?
“是不好。”
苏星岚的这句话一出,两人转头看向他,成芊芊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掩上受伤的薄雾,原来他……不喜欢吗?
“喂,大哥,你这话可有欠公允。”苏骅岚闻言不满地哇哇叫,“哪里不好你可得说清楚,要不然别怪我这个小老弟拼了一条小命也要为姐报仇。”
听到幼弟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左一声姐,右一声自称弟的,这让苏里岚心情很好。“我不是说芊芊的琴艺歌声不美,而是指这阙词作得不够好。”
成芊芊一愣,“怎会?这阙词可是温飞卿传世之作。”
苏骅岚也摇头晃脑地吟着,”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不会啊,词意酝酿极深,借景喻情,恺恻怨俳,明明就是一阙好词。”
“问题就出在最后一句,前句斜晖脉脉水悠悠已含蓄地点出痴怨的意味来,便使后句显得多余,且把前句的韵味都给破坏了。”
“那照大哥这么说,这句肠断白苹洲不就要拿掉!?可也不成哪,去了一句,那末不就没得唱了?”
苏星岚一笑,“拿掉也不必,更动两字即可。”
“换两宇?”成芊芊出声一问,“是肠断两字吗?”伤心若说破了,那份美感便显现不出。
“是。”
“那要换成什么啊?”苏骅岚困扰地宜搔头,“挥泪?惆帐?干脆魂飞魄散好了……”
“换成‘孤雁’呢?”成芊芊幽幽接道:“一只落单的孤鸟,在沙洲上看着落暮,天地之间只剩它自己的寂寥……”
“孤雁……”苏星岚低语,“是了,这种寂寞不必说,观者肠断……”
他深深看她一眼,原来,她也受过寂寞的苦吗?心里,对她的赞赏和怜惜,忍不住地一波波涌上。
苏骅岚视线来回在他们之间转着,怎么?刚刚大伙不是还相谈甚欢吗,才一会工夫,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愁着一张脸,叫人瞧了难过。
“喂喂,真不要我的魂飞魄散喔,好吧,孤雁就孤雁,随便啦,反正你们改得再好,温庭筠也不会从坟里跳出来听你们的。”
“好,我说,听我的。”苏星岚精神一振,他不想看她不开心,岔开话头,“骅弟,你也太不济了吧,肚子里才这么点墨水还说要考探花呢!我看,芊芊都比你有本事。”
“唉,我这是给芊芊姐表现的机会耶,你们别小觑了我,我可是寒窗苦读了十数载。”
苏星岚故意转头环顾这布置暖和的室内,他桌下还有盆炉火烧着炭供他暖手脚呢,“我可看不出,这里有哪个角落会冷了人的。”
“哼哼,不要跟你们说了啦,你们连成一气,尽欺负我这个可怜的小弟……”他嘴一扁,摆明了要撒娇。
苏星岚和成芊芊相视一笑,前者俊眉一挑,似乎在问,这小于平时就是这般无赖吗?
她笑了笑,一副也对他没辙的样子。
苏骅岚得意地偷笑,太好了,场面总算又热络起来了。
呵,想想,当小的真幸福,说输人,耍鞍就赢了。不过他还得再加把劲,看看能不能把芊芊姐—举赖成嫂,让大哥也幸福。
而苏星岚的确没说错,这间房里多暖和,三个年轻人的笑语足以化解所有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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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外大街上打更的刚报过时辰,亥时了,早些睡的人现在怕不都已沉人甜美梦乡,万籁俱寂。
长廊上,成芊芊纤细娉婷的身影有些迟疑,走走停停的,一段路一、二十步的距离而已,硬是让她磨蹭走了快一刻钟,还未见她到达目的地。
这样……好吗?
不安地望望自个手上揪握着的披风,这是她花了几日夜的工夫赶出来的。时序入冬,她见苏星岚衣着犹旧单薄,担心他衣物不够,好意地在为骅弟制衣的空档偷出闲来,为他裁了这件衣裳。
只是衣服做好了,她却有些拿不出手;衣材质料是上等的升州丝,精细的绣工亦是出自她的慧心巧手,不是东西粗糙,只是……只是呵,见了面该说什么好呢?天冷了,记得多添衣吗?
摇摇头,她已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可以缠着哥哥怎么样都无所谓,骅弟那几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在她心里深扎了根;无法坦蔼的原因,即是她内心真起了不该有的妄念。
还是走好了……咬了咬下唇,她弯下腰,将披风放在他房门口。不碰到面,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吧!
“咿•地一声,房门却在这个时候毫无预警地被拉开,成芊芊吓了一跳,抬眸一视,就见苏星岚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