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了!「我找个地方停……」
才转过脸去,他就见到鲁冰玉以极快速的动作把车窗降下来,然后把头靠着车窗,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不得已,严千书立即选了个地方停车。
「还好吧?」
熄火后,他慌张地拍着她的背,并抽了张面纸递给她,当鲁冰玉接过面纸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手是冰凉的。
「对不起,弄脏你的车子。」倚在窗边好一会儿,鲁冰玉这才软着身子坐回原位。
打开车内的灯,严千书看到的是一张极苍白的脸,于是他拿来薄荷条,帮她擦在人中和太阳穴。
「我自己来就好,谢谢。」狼狈地微笑,她将薄荷条接过手。
「休息一下好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刚刚他一直在想心事,所以也没注意到她不舒服。不过她也真能忍,从不舒服到吐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吧?居然没跟他说。
蓦地,车内安静了下来,严千书身旁的车窗也被降了下来,一阵吹进车内的凉风,登时让鲁冰玉舒服许多。
沉默了半分钟,鲁冰玉突然问:「你怎么了?」
刚刚那一吐,仿佛把她平日的矜持都吐掉了,要是平常的她,可能会选择不问。
「我?没事啊。」她这么问很奇怪,因为吐的人是她。
「你有心事,所以才想上山散心。」这是女性的直觉!一路上她都在注意严千书,「他有心事」就是她的结论。
「你们女人是不是很喜欢猜来猜去?连这个也猜。」他冷着脸说,一说完就偏过头看着窗外,发现这个地方的景致相当不错。
于是,他开了门下了车,并回过头叫鲁冰玉也下来。
鲁冰玉下了车,看见严千书已经坐到引擎盖上,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燃,抽了一口。
「很美吧!从这里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本来想再往上开的,不过……」他轻笑一声,「不过这里也不错,坐吧。」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要鲁冰玉也坐上来。
「我穿裙子。」她尴尬地说。
「穿裙子又怎样?大不了看到内裤,而且你的内裤我老早就看过了。」
老早就看过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那一天,国二的他们在海边,风很大,大到让她的裙子像伞一样地翻开……
「当然记得,那一天我翘课翘得很快乐,你不也是吗?」目光望向远处,他看着灯光如烟火般的夜景。
鲁冰玉慢慢走到车前,只是让臀靠着车头,并未依言坐上去,她也静静地看着夜景,直到严千书的声音传来。
「你……猜对了。」
「嗯?」她看着严千书的侧脸,他抽烟的表情有着失落。
「你猜对了,我是有心事,然而这件事就像一颗大石头,从我小时候就压着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来。知道吗?有些东西,你越想把它丢掉,它就越会困扰着你。」
「什么东西?」她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绑得住他,在她眼里,他始终像一匹难 驯的野马,一出生就属于自由。
「一种无形的东西……说了你也不会了解。」
「是这样吗?」她无奈地笑着。
「说说你吧。」
「我?呵!要说什么?」
「十几年,我踏遍欧洲各国,人也变了,我的改变你应该看得到;那么你呢?除了外表没变之外,同样的时间,你不会一点感想都没有吧?」
「我?」她能有什么改变呢?除了读书还是读书,除了考试还是考试,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这是一般人的生活,也是宿命,而她……鲁冰玉,是不可能改变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命运。
「不会吧,真的无话可说?」严千书很诧异。
「我……就是那样了。」
「什么叫作就是那样了?你等一下该不会说,自己就是相信宿命的人吧?」
鲁冰玉没有说话,只是讶异地看着道中自己心里话的人。
然而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让严千书不由得笑了出来,他笑得很大声,如果山里有荒坟,恐怕连坟里的死人也会被他吓醒。
「笑什么?」鲁冰玉问。
「笑你是个笨蛋啦,笑什么!」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屁股丢在地上,踩熄了。他说:「这世界上最笨的人,就是相信宿命的人;人的寿命不就短短几十年,如果连这几十年也要过得那么没有创意,就干脆别来了!」
「但是,我并不能控制自己不被生下来呀。」
「那就控制自己怎么活下去,不爽也得试。」
「不爽也得试?不爽……」喃喃地重复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突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为什么找我一起出来?」
「奇怪了,女人都很喜欢问为什么吗?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如果任何问题都有答案,那就什么事都好办了。」
严千书爱泼人冷水的个性始终未变,鲁冰玉虽然有点受挫,但多被他堵几次也就习惯了。
见鲁冰玉默默不语,严千书索性自引擎盖上跳了下来,他站到鲁冰玉旁边。
「喂!看那里。」他长臂一伸,往头顶指去。
「啊?」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要她看那里,但刚刚才被泼冷水,所以……
「我叫你看那里,合作一点好吗?」
「喔。」
鲁冰玉听话地抬起头,这时严千书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当场,鲁冰玉楞住了。
「你不是很爱问为什么吗?这就是答案。」
这个吻……是他的答案?
鲁冰玉的目光紧紧锁着严千书,久久不能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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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千书可以看得出来鲁冰玉有一堆问题想问,但因为她胆小的个性,所以到最后仍是以沉默收场。
只是,一个吻能代表什么呢?
哈!其实那个吻根本不代表什么。
他那么做只是想多听她说说话罢了!
不过,好象适得其反,因为当时她反而更沉默了。
一打啤酒未开半瓶,严千书就送鲁冰玉回到住处了,等严千书回到自己的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进了门,他幽魂似地在黑暗的室内游荡,最后仍习惯地来到冰箱前,拿了瓶矿泉水,然后再踱到沙发旁,准备一屁股坐下去。
「你今天在公司做了件天大的荒唐事。」
「咳!你是鬼啊?」严千书含在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因为坐在沙发上的人忽然开口说话。
此人正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哥--严百策。
「小声点,爸妈都睡了。」站了起来,严百策开了一盏小灯,然后又坐回沙发上。
严千书也坐下了,严家两兄弟各自占据长沙发的一端。
「为什么要等门?老妈的事变成你来做了?」严千书猛灌矿泉水,直至喝光见底。
以前还在读书时,他总爱在外头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有时运气好,迎接他的是母亲担心的问话,有时候运气不好,迎接他的却是老爸的鞭子。
而他大哥严百策,则习惯站在一边「旁听」,因为那是他家老头子的主意。
「别跟我打哈哈,我在跟你说正经事。」推了下细框眼镜,严百策一脸严肃地说着。
「什么打哈哈?打呵欠还差不多。有什么事,说吧!」
砰的一声,他把空宝特瓶搁到榉木雕花长几上。
坐正身子,严百策说:「这几年你在国外学到了什么?为什么连基本的管理工作都搞得一塌胡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