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胸口都像装满苦茶般的苦涩,李岩眼中镇满难言的痛楚,只能瞪进那双纯稚如孩童般的黑瞳,默默的传达心中的千言万语。
姚静当然看不懂,仍是偏着头,狐疑的道:「李大哥,你到底怎么了?从你醒来后就阴阳怪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让你变得这么……奇怪?」
没错,是发生了你不知道的事,而且已经发生五年,现在更教他避无可避,尝到自己种下的恶因!
李岩心情苦闷的想,想要隐瞒住一切不说,然而心里的痛苦已经积压到不得不宣泄的地步。但说了又如何?这种不正常的感情,怕是会吓到姚静吧?
「李大哥?」晶灿明眸里有种非知道答案的坚决,姚静有种预感,李岩心中所想对他们的未来有很重大的影响。
该怎么说呢?李岩苦涩的扭曲着嘴角,长着粗茧的指头蓦地感觉到一阵柔滑,是姚静细柔的发丝。望向那张清灵的娇颜,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猛然冲上喉头,他以一种复杂无比的眼神深望着他,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你该死的……像个姑娘!」
低沉喑哑的嘶吼像一只巨灵掌拨开姚静满脑子的疑云,清澈的水眸灿亮,直勾勾的看进他愁苦、悲戚的眼里。
他眼中的绝望恍若是被镇锢在兽槛内的猛兽,那无助又悲愤的神情、满腔的热情都被坚固的牢箩困住不得伸张,只因为他的爱不能见容于人世,除了睁着凌厉悲戚的眼眸沉默的穿透遥不可测的黑暗深渊,独自啃噬自己的痛苦外,他无计可施。
姚静的胸口像被箭射中似的发疼,所谓一通百通,立即就领悟到他之所以会那么别扭的原因,心中盈满对他的怜惜。
这傻瓜!为什么不说呢?
宁可在那里支支吾吾、阴阳怪气的,也不肯说出来商量,活该受罪了吧?
轻叹了声,姚静抿了抿嘴,目光紧锁着他因羞愧、自责而逃避的眼睛。若不是伤势沉重还无法起身,他大概像往昔一样跳起来逃离了。
唉,这人原就是一只闷葫芦,他沉默寡言、性格坚毅,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男人,可比杀了他还难受吧。
以往两人独处时,他不是局促不安,就是迫不及待的想逃离,原来是为这原因。
傻瓜!
姚静忍不住在心里又啐又骂,沉眉觑向他,见他还陷在自以为是的痛苦里挣扎不出,不禁好气又好笑,脑中起了个顽皮的主意,拂袖而起道:「你说那种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李岩在开口时就后悔了,就算他真的那么想也不该说出来。天下间没有一名男子会高兴被人说像姑娘的,何况对姚静这般心高气傲、美貌胜过女子的少年,更觉得是一种屈辱吧!
然而,姚静怎知盘据他心上那惊心动魄的痛苦?发现自己爱上了交往五年的好兄弟,意识到自己竟陷入一场注定没有结果、不被世人接受的情感,那种深沉的、恨不得撕裂自己的痛苦,他又能跟谁诉说?
即使是被自己深深爱上、濒死之际仍萦回脑中的姚静也不能呀!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双臂使力想起身,但沉重的伤势耗费了他的体力,最后还是徒劳无功的跌回床面,气喘吁吁的望着那道美好的侧影。
「对不起……」他有满腔的抱歉想要说,但仍忍不住为自己辩白。「都是那头披肩的长发,以前从未见过你这样……」
连这个他都有话说!姚静在心里咕哝,悻悻然的道:「那是因为我洗下头发,总不能发未干就绾起来吧?」
「我没这意思。」李岩赶紧道,努力的想抬起头,还是只能看到姚静被头发遮住的半边脸,心情更加沮丧。「都是愚兄的错,贤弟就……不要生气了……」
「你要我不生气?」
虽然那声音轻柔得如清风穿过竹林,竹叶相击的微响,姚静转身面对他的气势却令李岩呼吸一窒。
镶着秋香色滚边的白色袍服似乎带着惊人的怒气飙到他面前,他正觉得心惊,视线就被一张绝美的容颜给占满,秋水般冷洌的眸光直逼眼前,虽然看得他眼睛刺痛,他仍然没有逃避,因为这是他活该的。
姚静挨着他坐在床面,眸光里的冷锐寒芒在遇上他眼中的痛楚时,瞬间转为春水般温柔。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放到他未及掩上的赤裸胸膛,嘴角衔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倾身向他,将一阵如兰香的气息喷吐向他。
李岩立即想起姚静之前说过洗了头发,既然洗了发,身子想必也洗了,怪不得有这阵清新的味道。他贪婪的用力吸人,仿佛借着这么做,自己会更有勇气承担姚静的怒气。
出乎他意料的,一阵软绵绵的语调替代盛怒的咆哮拂在他耳畔。
「李大哥,人家是不像你一身铜筋铁骨的,瞧你这胸膛,好宽阔有力喔。」
淘气的小手在他古铜色的胸上散起步来,李岩感到一阵阵酥麻的电流在皮肤上爬搔着,耳中听着那又嗲又娇的声音,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很生气?」他问,虽然姚静的表情一点都不像生气,漂亮的眉眼及那微微掀起的嘴巴都带着邪恶意味浓厚的淘气。
姚静没有回答,倒像玩上瘾似的,指头绕着他男性的乳头打转,引起李岩体内另一波的悸颤。
正当他纳闷着眼前的顽皮人儿究竟想干什么时,姚静的手从胸膛移上他喉头,停留在他喉结处轻柔的爱抚,李岩咽下喉腔里的硬块,感觉到嘴巴干涩得厉害,某种迫切的灼热潮流在男性的鼠蹊部肆虐。
「还有你这个喉结……」微嘎的轻柔嗓音如烟雾般轻送过来,含羞的眼波从姚静半垂下浓密的眼睫朝他递来,李岩再次觉得呼吸困难,然而一团乱的脑子却好像捕捉到什么。
那眼波比花儿媚,比柳树柔,传递着某种暧昧、含情的讯息。
「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那声音实在太低微了,他忍不住扬声确认。
「没有宽阔的胸膛、没有喉结!这样的我,听到你说『你该死的像个姑娘』,实在是……人家本来就是姑娘嘛,什么叫做该死的像个姑娘!」怯怯柔柔轻言细语一转为气恼的娇嗔,见到他满脸的错愕,似乎还不愿相信,姚静气呼呼的直起身,想要转开。
五年的痴心盼望,想都没想过会成真,李岩自然是一时愕然,没法消化。见到心上人气恼的要离去,他情急之下,只来得捉住一把青丝。
姚静是何许人,头发一落到人家手里,立刻有所感觉,当然不肯重演之前被人揪痛头的惨事,待要抢回发丝,一遇上他盈满激动、怀疑又渴望相信的眼光,再多的怒气都消馁了。
「你……」不,应该是「你」才是!他顺势捉住她冰润滑腻的小手,惊疑不定的问:「妳真的是……」
「傻瓜!」轻啐一声,她反握住他的手到胸口,不,是胸口上面那优美如天鹅颈般的修长颈项。
李岩感觉到指头碰触到柔嫩得不可思议的皮肤,姚静将他的手按在喉咙正面,他目光不解的看进她脉脉含情的眼眸里。
「没有喉结……」她轻轻笑道,银铃般的声音在他耳边撞击,也撞进了他困在沉痛深渊的心房。多年积累的痛苦因这句话而释放,所有的禁忌都消失不见,他感到全身轻松,思绪跟着转为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