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就快到了,炉灶最好还是尽早修葺得好,要不等下雪了,会熬不过的。
这次下山,主要先找个愿意到山腰来帮她补炉灶的店家;次要采买整个冬天的食粮,手里头的银两很重,换成碎银后,一定还可以额外买很多绣线、布面。
她打算好了,这次将事情处理妥当后,就不再下山,整个冬天就待在茅草屋里作绣,待来春雪融了,再入城将手绢拿给菜娘托卖,那时也该是快过年的时候,她会顺道买些简单的食材回山腰,然后做些年菜祭拜姥姥、爹娘。
之后,等雪完全消融后,她会继续收集一些山柴,然后再到铁掌柜那换米。
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很快就来到汴京城内。
离赋循着路人的指点,来到一家店铺前,可才踏上阶梯,身后就传来一阵骚动。但她没有好奇地回首采看,直直走入店内。「请问这儿可是帮人修补器具的店铺?」问着正在打算盘的店主。
「就是,外头一幡风红『补』字旌旗可是京城最大,咱这里可是几十年老店,什么东西都能补,敢问姑娘想补什么东西?」在汴京城打滚几十年的店主,一眼就瞧出离赋是个生面孔,阴诈的狭眸微闪,放下算盘微笑。
「灶。」离赋简单地回答。
「什么样的灶?」
「厨房里生火的灶。」
「这样啊~~那就需要到府走一趟了。」
「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上下打量离赋的穿著,店主下是很满意地微皱起眉头,但口气还是维持原样。「姑娘,补灶是很费工夫的,尤其是厨房里的大灶,材料、时间都很要求的,所以价格上……」
「我有钱。」离赋抚上腰边的荷袋,里头突起的形状代表那一锭沉重的银两。
「当然,姑娘自然是有钱才会走入敝店,只是啊……」眼神随着素手来到那荷袋,看着那突起的形状,店主摸着短须,眼里的诡光更盛。「姑娘,这时也快入冬了,这修补炉灶的生意最近多得一户户都等着呢!您若要也是可以,只是可能要慢些。」
「不能快一点吗?」
「这……」店主故意摆出为难的口气。
「我加钱。」离赋急道。
闻言,狭眸一亮,鱼儿上钩了。「唉!我看姑娘是真的急着要用炉,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要不这样好了,我多收您二两,加上工钱六两,总共八两,把您排到最前头,如此一来,您家的灶可早早葺补好,我也好向老顾客交代,可好?」
点头,正想开口说好,外头却传来一阵骚动,随着骚动,一道喊人的声音直笔飞入店铺内。「柴--姑--娘--」
「东、东方爷?」看着外头奔来的身影,店主先是瞪大眼,接着急忙恭敬地来到店门口,「东方爷,您早,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找人。」即使气喘吁吁,东方卦戏还是不忘卖弄潇洒,掀开素扇就是一阵翩翩摆动,但目的其实是要把微乱的头发往后扬,顺便制造飘逸迷人的效果啦!
「那……」店里头就只有他和一位客人,东方爷是要找谁?
「就是那位姑娘。」素扇一挥,指出了答案。
越过店主,东方卦戏很快来到离赋身前。「柴姑娘,妳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适才我正想出城去找妳呢!没想到远远路上就看到妳踏入这家店铺,我喊了好多声,可妳似乎没听到,所以我就过来找妳啦!」
闻声,正低头研究墙上器具的离赋缓缓抬首,看着眼前身穿白袍的男子。「公子,请问……」
「嗯?」润唇一勾,摆出九十分的笑容,等待某人的反应。
想他已经够俊,随便笑笑就可以颠倒众生,所以平常是不轻易摆出九十分笑容的,要不是对方是柴姑娘--那个打从一见面就没对他笑过的柴姑娘,他是不会这么轻易释放这样的笑容的。
只是好紧张啊~~好紧张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平常他随便笑一笑就有姑娘被迷晕送诊,如今他这样摆出九十分的笑容,不知对柴姑娘会不会太刺激?
要是她太着迷,一时兴奋而晕倒了该怎么办?这样他岂不是太罪过了?
「公子,请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离赋低声问着。
「对啊!」笑啊!怎么不笑呢?难不成是太震撼了,脑筋兴奋到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吗?呵呵……他是不是该收敛一点,别真的把她给迷晕了。
「那再请问公子……」
「嗯?」嘻嘻,开始咬唇,害羞了、害羞了……嘻嘻,就知道他的魅力无法挡,待会儿得快点伸手,否则要是没来得及接到她瘫软的身子,那他真的是太、太罪过了。
离赋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失不失礼的问题,终于说出心底的疑问:「请问公子你是哪位?我们见过面,我们认识吗?」
咚!轰轰轰!匡匡匡--
东方卦戏面色菜青,嘴角颤抖地看着离赋,觉得自己的世界已不再是天崩地裂可以形容,根本就已经是天昏地暗、天寒地冻,世界末日了!
她认不得他,她竟然又认不得他了!
想他温文俊雅、风度翩翩;想他文采过人、气度雍容;想他器宇轩昂、英姿焕发;想他……呜,她怎么可以又记不得他?
「柴姑娘,妳说笑的吧?咱们三天前才在铁掌柜那里享受过一顿美好的午宴。」他告诉自己要乐观,他绝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可以让人忽略遗忘的人。
眨眨眼,又眨眨眼,回忆了一会儿,离赋静静地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本来就是有这么一回事。」尽量不要咬牙切齿地进出这句话,可是,好难啊~~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忘了他了。
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绽放出六十分的笑容;第二次见面,分别也给了她七十分和八十分的笑容,结果怎么着?她竟然对他毫无印象!
沮丧地垂下头,东方卦戏生平头一遭开始质疑起自己的魅力。
「东方爷,您认识这位姑娘?」店主曲躬哈腰但眼神带惧地来到东方卦戏身旁。
「认识,她是烧饼姑娘。」这话铁掌柜之前也问过他,他记得一清二楚。
「可我瞧这位姑娘不是京城人。」店主搓着手,在心中喊惨。
刚刚他看这位姑娘是生面孔,一副未知人情世故的模样,所以乘机诈了一笔,可没想到她和汴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东方爷有交情啊!要是给东方爷晓得他才诓诈了这位姑娘,那他就完了。
想到几十年老店可能就要因此关门大吉,店主不禁在心中汗涔涔。
「她的确不是,柴姑娘一人独居城外垄儿山腰,自力更生,很了不起的。」瞧!她住哪儿也是铁掌柜那日告诉他的,他记得清清楚楚,关于那日的一切他统统没忘,所以,一想到她对自己毫无印象就心痛啊!
捂上那又跳脱健康轨道的心脏,东方卦戏的表情显得既痛苦又哀怨。
见东方卦戏脸色微恙,店主心头的紧张更甚,猜想东方爷是否已经知晓他刚刚做的好事?
游走于官商之间还能谈笑自如,身为汴京第一掮客,东方爷的心思、眼光之深远;头脑、手腕之精巧,不言可喻,所以与其让东方爷发现自己的错误,不如自己先坦承认错,这样或许可以保住这家老店吧?「东方爷,我……」
挥挥手,要店主稍待,东方卦戏转头面向离赋。「柴姑娘,妳来这儿有什么事?」视线往外头旌旗一瞥,又问:「妳有东西要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