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看法和你一样。」韩绍元耸耸肩。
说也奇怪,现在大哥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他这个做弟弟的照理说应该也要和其他人一样,替他感到高兴才对。然而,不晓得为什么,他的心中就是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稍早,梁小姐哭着让大哥背回来的时候,那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担心极了,就怕她有哪里受了伤,还是有其他闪失,唯独她的父亲梁董事长,反应却是异常的镇定……不,他甚至看见梁董的眼中,有种愉悦的光芒一闪而逝。
这应该不是一个为人父者该有的反应吧?何况,梁心蓓还是他的独生女不是吗?
抿着唇,韩绍元陷入了沉思。
一旁,唐慈好不容易选定一套全新没穿过的洋装,拿在身上比试。「这件如何?整个衣橱大概就这件最合适了,连吊牌都没拆。」
「你觉得OK就好,我没意见。」
「那好,我这就拿去给梁小姐试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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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的起居室,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窗和垂及地面的暗红色纱帘,在靠墙处,除了摆放几座精致的玻璃书柜和一架平台式钢琴外,还有不少搜罗自世界各地的高脚花瓶、木雕以及古董,四周墙上甚至还挂了几幅世界级的名画。
韩继元将梁心蓓带到起居室后,便迳自走到靠墙的书柜前,拿了一本书到沙发坐下。
阳光从窗外透进,落在他光泽的黑发上,他低着头,旁若无人地看他自己的书,完全漠视她的存在。
没关系。梁心蓓告诉自己。
韩继元愈是忽略她,她就愈要引起他的注意。
方才在屋外,他或许可以毫无顾忌地撇下她一个人离开,可现在,老奶奶都已经特别叮嘱过,要他好好地陪她了,他总不可能再故技重施吧?
梁心蓓愉快地扯唇微笑,走上前,大剌剌地在他身旁坐下。
这摆明了和他杠上的举动,着实令韩继元气恼了,他蓦地抬头,一双褐色的眸子微愠地瞅着她。
这丫头到底想怎样?
他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她还不懂吗?
他不悦地合起书本,准备起身,但粱心蓓却以更快的速度勾住他的手臂——
「干么?你不是在看书吗?继续啊!我不会吵你的。」她挑眉,一张俏脸好无辜地冲着他笑。
你……
韩继元抿唇,瞪着她,接着他看见她更放肆地拿走他手中的书本,动手翻开……
「你看到哪了?是这一页吗?……还是这边有夹书签的?」
她的身体挨着他,带着淡淡花香的头发痒着他的手臂,韩继元于是更加坐立难安起来。他的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头,一路往下经过鬈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来到那张微笑的唇。她的唇瓣闪着晶莹的光泽,他知道那应该是时下年轻女孩流行的果冻唇彩,但他看着看着,心跳还是不知不觉地加快了。
他想起那回在香港的海洋公园,她趁他闭上眼睛休息的时候,悄悄凑唇过来的模样,胸腔霎时绷紧,一种陌生但兴奋的感觉教他忍不住想低下头去,吻住那张总是在笑的唇……然而就在这时候,粱心蓓忽地抓住他的手——
「咦?你受伤了?!」
方才,她的视线从书本溜到他的手背,却见到那上头有一道明显的刮伤,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但是伤口很长,几乎横越整个手背。
韩继元低头看了一眼,旋即抽回手。
这伤,还不是她大小姐的杰作?刚才在后院,她发疯似的拿泥巴、碎石子扔他,而他的手背,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划伤的。所幸当时并没有流太多的血,否则要是让绍元他们发现,一定又要大惊小怪了。
他扯唇,一脸的若无其事,可梁心蓓却紧张极了——
「欵,你别动啊!让我看一下……」她急欲抓回他的手,可是后者却侧身避开,并站了起来。
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碍事。他微微蹙眉。
「不行!伤口没消毒很容易感染的。」梁心蓓跟着起身,并拽住他的手臂。「药箱呢?你们家的药箱放哪里?我去拿。」
我说过不用了。
韩继元的表情开始不耐。
见状,梁心蓓也火了,她索性放开手,嚷道:「好,你不说是不是?那我去告诉二少奶奶,或者韩老板,让他们过来帮你上药好了!」语毕,她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这会儿,终于换韩继元紧张了,他几个大步上前将她拉回——
等一下!
「怎样?」梁心蓓跩跩地抬眸。「想通了?要不要把药箱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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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心蓓的「胁迫」下,韩继元别无选择,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房间拿来小医药箱,然后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凛着脸让她敷药。
日光下,她低头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拿棉花棒沾了双氧水,仔细消毒伤口。
「很痛吧?」她蹙着眉问,看伤口在瞬间冒出好多的泡泡。「你忍耐一下,待会儿就不痛了。」说完,她轻轻地朝他的伤口吹气。
这举动,当下令韩继元脸红了,儿时片断的回忆霎时闪过心头。
他五岁那年,父母亲意外死于一场车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温情。
他不能否认家人都对他很好,就连没有血缘关系的唐慈,都对他关怀备至,可是,那种感觉毕竟还是不同。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在在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负担、是个没有用的废物,他厌恶这种感觉,所以他总是装得很冷静、很坚强,除非必要,否则能自己处理的事情就自己处理,绝不麻烦他人。
可是现在,梁心蓓出现了。
她任性、蛮横地介入他的生活,而且丝毫不因他的残疾而可怜或同情他,她对他笑、对他哭、对他发怒,甚至对他展现出最赤裸裸的感情,她是如此的特别,而他,丝毫没有抗拒的能力,只能任凭自己一步步地踏入她的爱情陷阱。
他不动声色地瞅着她,心情很复杂。
他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好像他愈要逃离,她就追得愈紧,他愈想抗拒命运,命运就愈不放过他……
难道,他注定要栽在这个丫头的手里?
他表面上不愿意,其实心里早已经接纳她、爱上她了?
他烦恼地闭上眼睛。
眼前,粱心蓓正准备替伤口上药。
她一边将碘酒滴在棉花棒上,一边好心疼地想——像他这样不能说话,又老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算哪天出了事,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她可以想像,从小到大,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当同年龄的孩子全都快快乐乐地上学,并结交朋友、参加社团的时候,耳朵听不见的他,只能无助地待在家里,一个人默默地咀嚼孤寂;就算身旁还有爱他的家人照顾他,但那种始终无法融入、被隔绝的感觉,一定很悲哀、很无奈……
她抿唇,伸手从药箱里拿来绷带,但忽地,韩继元的手心贴上她的脸。
他的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水珠,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不要哭。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愿意看见她流泪。
他温柔地拭去她的泪痕,然后环住她的肩,将她轻轻揽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