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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严峻仍是没空理他,

  米素馨知道严峻这一呆,怕不知道会呆到什么时候,于是非常好心的对那名小厮道:

  「你们想是赶了好长的路吧?不妨停下来歇歇脚、喝个茶,我叫人出来招呼你们--」

  「夫人,妳的马。」这时程风正好将马牵过来。

  米素馨不理会严峻的目光正随着她转,走到自己的爱马旁,身手利落不减当年,一翻身就上去了。上去后,她交代着:

  「程风,你去里头叫人出来伺候。不必跟着我了,我一下子就回来。」

  「夫--」程风愕然,只能望着疾速远去的马尾巴兴叹。不知道夫人是在赶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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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想跑马,没有特定要去的地方。可是当她放马跑过两座山丘之后,便下意识的往严家旧宅后头的那片山坡地而去。

  那里,有她的童年与她的回忆;当然,也有着她的伤心。十六岁以前,她跟严峻就像是两个孪生子一般,浸润在彼此的生命里,谁也离不开谁;没有单独的童年,只要回想起幼时种种,总不免要想起那么一个相依相傍的人儿。

  马儿奔上山丘顶端,她在池边下马,放马儿自由去觅草吃。沿着池子边缘走着,试着将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模样做一个重迭。

  九年了,有很多地方都不同了。

  多年无人整理的地方,被高高的野草将它长成荒凉。

  多年无人踏踩的小径,任爬藤恣意交错盘结,无迹可寻。

  只有池水仍清澈,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荡波纹。池里曾经被放养的鱼儿,不知道还有没有存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蹲下身,伸手轻探入池水中--

  「好冰。」喃喃念着,却没把手收回来。

  身后传来马蹄声,不必回头,就知道跟来的人是谁。

  「素馨……」严峻大步向她走来。

  没有看他,但发出的声音极之轻快:

  「如果你追过来只是为了重复『妳回来了』这句话的话,那就请你先去别的地方说完后,再来找我叙旧吧。峻少。」

  「妳怎么会回来?是回来探亲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严峻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方才急急跟在素馨身后追了过来,没空多向米家的家仆探问,只听到他们说素馨这次回来打算长住。一个出嫁的女儿会回娘家住……总会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的。

  「那你呢?你怎么会回来?是回来探亲还是……」学他顿了一下,才把他方才问的话全部还回给他,「发生了什么事?」

  「我每两年都会回来一次。而这次回来,除了因为家里的事之外,也有一些公事在身。」他不跟她绕圈子,也没心情玩笑。简单说完自己的状况后,不放弃的又问,非要她好好回答不可。「妳呢?为什么回来?」他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紧盯着她带着浅笑的侧脸,不让她再闪避。

  「我呀……」她先看向远方,好一晌后,才终于凝聚出所有勇气面对他。「想也知道,一个女人会回娘家,大抵也不过就那么回事,不是被休了,就是丈夫不在了。我的丈夫在两年多前病逝了,我带着孩子守孝二十五个月,满了之后,马上打包家当回到故乡,打算下半辈子在老家养老,可惜你先见到我,若是你先进了赤城,在人多的驿站休息一下,马上就能听到关于我的、那些非常精采的故事呢。」

  「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妳的事,我只想听妳亲口说出来的话。」严峻的表情严肃依然,没有被她的故作轻松给逗出半点笑意。「告诉我,妳还伤心吗?还是妳只是在装坚强?」

  问的,当然是她对丧夫的心情。

  「伤心,当然。可是只会伤心又有什么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我跟孩子已经习惯相依为命的日子,也不再一提起他就流眼泪。我们还是会想起他,可是决定只想那些快乐的记忆,不要悲伤。毕竟人是不会再活过来了。」她扬起下巴,开始对这个话题感到不耐烦。「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比较重要的?」

  她的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别人或许解读不出来,但严峻可以。除去这九年的分离,他们可是一同长大的知己好友。时间会令人有诸多改变,可是有些事却一辈子都不容易变--比如说,她对琐碎的问题一向不耐烦;也比如说,当她不想跟一个人相处时,也会表现得不耐烦。

  他想,她是对他感到不耐烦了。这个认知像支利箭,「夺」地往他心口射去,让他满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峻少?」她扬眉,催促着他有话就快点问。

  「我只是想听妳说,这些年妳过得好不好?」他声音涩涩的,沙沙的,千询万问,不过只是为了知道这一点。

  「我,很好。」她下巴扬高,表现得非常笃定。

  可她的笃定,在他看来,只是一种赌气。

  「妳很好,那……就好。」

  结果,久违了的朋友、彼此还愿意承认的知己,再一次相见,竟只有客套,只有无言。他与她,心里都是失望又诧异的。

  有一道无形的厚墙已筑在他俩之间,就算交情可以重新再织就,恐怕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知己。

  他是他,她是她,泾渭分明的两个体,不再知道彼此的心,不再知他(她)如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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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严家没有以前的风光,可却不知道只这么几年的光景,居然就能败成这样。这是怎么了呀?我不会是看错卷子了吧?」米素馨将满桌账册卷子往旁边挪,好让自己可以与书房里的所有人面对面讨论这件事。

  「姊夫,三年前你还是严家的账房,可以说说为什么严家会这样吗?」

  米素馨的姊夫连春日叹了一口气道:

  「自从三年前老爷子染上一场病之后,便逐渐镇不住情势了。那些爷儿们趁老爷不能管事,三天两头来账房支银两,说是要拿去缴货款,要不就说是买了一群好马儿,人家等着订金……弄钱出去的名目五花八门也就罢了,他们还争相来我这儿拿租契看,抢了账册就说要出门收租去。租金是收了,却没一两银子缴回库房,把老爷给气坏了,却拿这些人无可奈何,反而天天被追着要分家。」

  米白玉代丈夫补充说明:

  「这些爷儿拿了钱都偷偷去发展自己的产业;这还别说,更过分的是把自家的好客户都给抢走了。这些人狂捞猛掏的,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会给挖成一个空架子,不塌才怪。结果,哼,哪一个爷儿的事业做得起来?全赔了一裤子不说,也把严家给搞垮啦。本来舒服的日子可以过个三代的,给这么一乱,连下半生想有个温饱怕都成了问题。」

  「所以大哥跟姊夫才会毅然决然的离开严家,终于愿意听从我的建议,自个儿做起小生意来着了。」

  「可不!全出来了,省得那些人把今日的败帐全往我们头上赖过来,那岂不是冤透啦?那严家,也只有大老爷还有三夫人那房真心待我们好,其它人哪,就别说了。所以爹才会不管别人怎么说闲话,硬是收留老爷在咱家住下,替他养老都没关系。」一提到现在的严家,米白玉就有满肚子的气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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