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一天料理好芷盈的伤口,并确定她的确无生命之虞后,他便打算离开。他恨任彩情,但是因为他已经答应过芷盈,绝对不动她师父一根寒毛,所以他不会失信。
然而,正当他欲离去之际,任彩情做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向他道谢。
她竟然对一个想将她除之而后快的人道谢,他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那一刹那,他突然有股冲动想问她,为什么要杀死他爹。
但是他没有,因为如果芷盈所言非虚,任彩情应该已经记忆全失,那他就算是问破了嘴也是没有用的。
最后,他抱着满腹的疑问与不甘,沉默地离去。
今儿个又是中秋节,也是爹的祭日,心头的疑问再度浮现,他好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我也不晓得。虽然我和任彩情不亲,但我自认没得罪过她,就算有,今天躺在棺材里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你爹。”
秦月珊也曾为了这个问题想过无数个昼夜。据她所知,任彩情武功虽高,却不是个嗜杀之人,但是她杀了松云又是个不争的事实。
“现下,唯一知道真相的两个人,一个已经不在世上,一个又已失忆,看来这注定是个谜了。”
唉,不晓得盈盈的伤好些了没?
他好想去看看她,可是……
“那可不一定!”一道女声倏然响起,母子俩立即回过头。
一看之下,他们同时瞪大双眼。
来人竟是……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师父?”芷盈还未踏进聚药居便扯开嗓门喊着。
无人应声。
她绕到后院,屋里屋外彻彻底底地巡过一遍,依旧没见到人。
今个儿是中秋节,她特地起了个大早,专程到城里去采买一些过节的物品,怎知她才出去不到半天,回来时已经不见师父的踪影。
师父究竟上哪去了?怎么身上的病才好些就四处走动,万一迷了路,那该如何是好?
她得赶紧去找人才是。
芷盈提起菜篮,正打算往厨房走,忽然在桌上发现一封信,上头写着“芷盈启”。
这字迹是师父的,可能是师父留下了什么话想交代她吧。
她放下菜篮,拆开信封。
芷盈爱徒如晤:
纵观前生,愚师自知功不抵过,而年少时的一桩憾事,更让为师懊悔无数个春秋,所幸上苍垂怜,让为师前尘尽忘,在爱徒的陪伴下,过了几年闲适的日子。
本以为从此平淡地度过下半生,殊不知冥冥之中当真有因果报应,昔日种种,如今又历历在目,良心苛责,备感痛楚,唯望爱徒从此珍重,勿念愚师!
草此
愚师手书
芷盈不禁手心冒汗,眼皮直跳,心里异常不安。
师父到底会上哪去?
啊,今天正是……八月十五!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你来做什么?”李宁风向前一步挡在娘亲身前。
习武多年的直觉告诉他,今天的任彩情已不是当天那名软弱的女子,他甚至敢肯定,她的武功恢复了。
习武之人武功愈高,对四周动静的敏锐度也愈高,以他今日的武功修为,就算来人远在一里外也难逃他的耳目,而任彩情如今离他们母子不过三丈有余,若不是她主动出声,他也未必能察觉她的到来。
她的武功究竟到达什么样的境界,竟能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宛如平空出现一般?
“斩草除根。”她言简意赅,手中的宝剑直指他们母子,淡然的口吻仿佛谈论天气般随意。
“我李家究竟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非得这般赶尽杀绝?”秦月珊走出儿子的庇护,平静的眼中看不见半点惧意。
这个疑问压在她的胸中已经十五个年头,今天就算是死,也该给她一个真相。
“要怪,就怪那负心薄幸的李松云!”任彩情语出惊人。
“松云?负心薄幸?”他与师妹素不相识,何以背上如此罪名?莫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个明白!”
“你还是自己到地下去问他吧!”
接着,透着寒气的宝剑精确地刺向秦月珊的颈项。
任彩情出手又快又狠,她根本闪避不及,幸好李宁风在间不容发之际,使出一招漂亮的“扭转干坤”,才将娘亲的命从阎王的手中要回来。
任彩情见状,揽起两道秀眉,纤腕一转,霸道的招式不改分毫,直往李宁风攻去。
李宁风不敢轻敌,腰上宝剑应声出鞘。
两把绝世名剑在空中相击,声音十分响亮,立时扬起一阵火花。
昔日艳冠武林的“雪艳仙子”如今看来芳华依旧,而当年名震天下的“雪里剑”,任彩情使来更是有如行云流水,俐落非常。
面对如此高手,李宁风自知大意不得,但即使他使出十成的功力,仍只能守不能攻,始终改变不了挨打的态势。
秦月珊眼见儿子居于下风,不由得心急如焚,正打算出手相助,但全身上下都摸透了,她居然什么都找不到。
哎呀!今儿个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了太多东西,她嫌重,一个顺手就把从不离身的百毒包给丢下,这会儿该如何是好?
两人的激战仍然持续着,原本幽静的竹林,如今充斥着撼天震地的刀剑敲击声,不曾间断。
好一会儿后,李宁风的心中不禁起了疑窦,任彩情的招式乍看之下虽然凶狠,但似乎留了一手。
交手时,他好几次险象环生,但她都因一时失了准头,让他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
这若不是蒙皇天庇佑,就该是她有心相让了。
咦,破绽?
李宁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连任彩情这种一流高手,也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她的诱敌之术,但习武多年的他,身体早已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剑刺向她的左胸。
“啊——”任彩情吃痛地叫出声。
李宁风出乎意料地命中目标,一惊之下,他下意识地收势,但这一收手反将火云剑硬生生地从任彩情的体内抽离。
“啊——”又是一声惨叫,任彩情无力地往后倒,鲜血有如喷泉般急速地涌出,染红了地面。
“师妹!”秦月珊惊一心,立即向她奔去,多年前的称呼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任彩情握住秦月珊的手,虚弱地扬起一抹笑。“想不到经过这么多事,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妹?”
该是这份善良绊住了李松云吧?
她一直以为,论才智、论样貌,她胜过秦月珊何止百倍,但是李松云当年宁愿一死,也不愿跟她走……
“你和松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月珊问道。
“我和他……有过一段情,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你的丈夫,后来我知情时……我要他……跟我走,但是他……不愿意,我告诉他……就算……留不住他的人,我……也要留下他的命……”
当晚的情形跟今天一样,或许松云知道她下不了手,于是一步步耐心将她导引进杀死他的圈套中。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为什么让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她年年都来他的墓前问他一遍又一遍,但回答她的总是只有凄风冷月。
“我以为……我杀不了他,却没料到……他真的……死在我手上……”任彩情激动地呕出一口鲜血,视线变得昏暗,她伸手想摸秦月珊的脸,却始终看不清她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