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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大娘一听,连忙抛下绣针、绣线,赶紧跑去见儿子。

  天养手里正拿着他们多年来的积蓄。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文大娘问。

  「娘,阴家有难,孩儿不能不管。」

  阴家!

  又是阴家!

  又是那个阴无邪!

  「你这孩子是着了阴无邪的道了是吗?这几年你嘴里念着、心里想的,全是她。这会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娶妻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娘,你这是说哪去了?阴家现在官司缠身,一大家子几百口人全收押关进牢里……」 「所以,这会儿你拿着你攒了几年的银子,打算投进阴家那个无底洞里是吗?你这个傻孩子,你以为你那几块银子能济事吗? 「想那阴家财大势大,他们都扳不倒的案子,你一个卖货郎能做什么?你那几块银子又能做什么?」文大娘直骂儿子傻。

  他是傻没错,要是他不傻,他也就不会明知自己没有希望,却苦苦守着一个阴无邪,不敢或忘。

  天养认清楚了,这一辈子不管无邪要不要他,他都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做牛做马。

  「娘,不管事实上我究竟能不能为阴家做些什么,您老人家总得让我为阴家尽尽心力,别让我有遗憾。」

  「尽心力可以,但不能拿你一辈子的幸福去赌。那些银子是娘替你存的,是想让你娶老婆用的,这会儿你把这些银子全拿去替阴家打官司了,你说,你日后拿什么娶平家的家敏?」

  「我不娶。」他已决定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大娘怒不可抑。

  芳姨连忙给天养使眼色,要他别说了,别再惹他娘生气;但这会儿,天养是下定决心就算惹他娘生气也要说。

  「我这辈子除了无邪,谁都不娶。」

  「除了无邪,你谁都不娶?!你以为阴家家道中落了,你这傻小子便配得上人家了吗?你也不想想,那阴无邪是什么出身?人家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华宅大屋,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些你给得起吗?」

  文大娘气呼呼地一件件数着。

  从小天养就听话,她说一便是一,他从来不反驳,就唯独遇上阴无邪的事,这孩子便特别执拗。

  「我要是知道当年她的一根步摇搅得你这辈子不得心安,那么那时候我是宁可死,也不受她阴无邪的恩惠。」文大娘气急攻心,说出了重话。

  「娘,你别这么说。」天养双膝一曲,跪了下去。「做这些事全是孩儿心甘情愿的,无邪这些年来,从没跟孩儿讨过她施的恩惠。」

  是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打转、是他一直离不开无邪,娘别折煞无邪,净将罪过往她的身上推。

  「我若说今儿个你要是出了这大门一步,我便一辈子都不认你这个儿子,你怎么说?」文大娘撂下了狠话,要天养在她跟阴无邪之中只能选一个。

  「你说,你是要娘还是要那阴无邪?」

  「娘,你别逼孩儿。」

  「我若是存心逼你呢?」

  「那么孩儿只能求娘别如此心狠,别让孩儿为难。」天养跪着磕头求他娘。

  他的头撞在地上像是不疼似的,一个磕头接着一个,额前都落下血印子了,天养依然故我。

  在他心里,娘重要,无邪也重要,他从没想要放弃过哪一个,娘别逼他选啊……

  「文大娘……」芳姨看了不舍,而文大娘早就泪流满面。

  她这个儿子竟是如此痴傻,日后,只怕他要为那阴无邪受苦受累了。

  「你起来吧!娘不逼你了。」文大娘上前去扶儿子起身,一面素白的帕子擦去儿子额前的血印子。

  「娘不是容不下阴无邪,而是怕那孩子从小生在官宦之家,脾气执拗,你要是真娶了她,日后会受罪。」

  文大娘依稀记得十年前,阴无邪才是个六岁的娃儿,便折腾得天养天天不睡觉,也要为她编鸟呀花什么的。

  从那时起,她心里隐隐约约地明白,她这个儿子这辈子注定要为阴无邪受苦了。

  「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娘的用心良苦?」

  「娘的用心孩儿懂,只是……为了无邪,再多的苦,孩儿都甘心领受。」

  甘心领受是吗?

  「傻孩子,娘就是怕了你的这句甘心领受呀!」那意味着不管阴无邪如何对待天养,他都只有认了的份。

  只是,天养是她的儿呀!这教她怎么甘心哪?

  「娘……」

  「算了,娘知道你要说什么,娘不会再劝你放弃阴无邪。」她连脱离母子关系的手段都用上了,天养依旧不放弃,文大娘便明白她若再逼下去,只怕阴无邪还没逼死天养,天养便让她这个娘给折腾得不成人形。

  「别管娘的想法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娘支持你。只是,你这一去,归期不定,自个儿在外不比在家里,你得处处小心,照顾自己的身体。」

  「那无邪那……」得到母亲的谅解,天养心里头念着的依旧是无邪的安危。

  「娘会去看她,你快去吧!」文大娘送儿子送到门口。只见天养跃上马背,一路往南行去。

  那样执着的身影,义无反顾的表情--文大娘当下明白,儿子这辈子,整个人、整颗心是全系在阴无邪身上了。

  愿老天爷保佑阴家一家平安无事,否则的话,文大娘不敢想象失去阴无邪,她那个傻儿子将要如何折腾自己?

  *****

  天养乘着快马一路南下,遇到城镇便下马,挨家挨户地问,问看看哪里有状师,看看人家是否愿意为阴家打官司?

  他一路赶路,未曾歇息地找门路,深怕迟了一刻,阴家就没得救了。

  然而,才短短的三天,从京里传来的消息,说是阴家定罪了。

  定罪了!

  那仿佛是将天养判了死刑,有那么一瞬间,他僵化成石人,木然地站在原处,听着以讹传讹的噩耗。

  是以讹传讹吧?!事实上,根本就没那回事吧?

  天养拼命的安慰自己,不愿相信阴家被定罪的事实,然而,那消息却像一块阴影,盘据在他内心深处,不肯散去。

  要是阴家真被定了罪,那无邪怎么办?

  天养放心不下,又策马往回程奔去。这一回又是没日没夜地赶路,当他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三更。

  他没敢吵醒熟睡的娘,倒是奔去阴家过了一夜。

  阴家早让官府里的人给查封了,天养爬墙,越过墙面,到了阴家内宅。

  被搜家过的阴府呈现一片凄冷的光景,空洞的大宅没有丝毫的人气,无邪要是看到这般景象,想必要揪心泣血地难过了……

  ****

  天养待在阴家,天际方白时,他才离开。

  他一回家,芳姨、大叔连同他娘,早已在厅堂等着他。

  「你娘昨儿个夜里听到马蹄声,知道你回来了,没想到她才走出房门,你便离开。这一夜,你去了哪?」芳姨问。

  「去阴家。」天养也不隐瞒自己的去处。

  「你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去阴家?现在阴家是处是非地,去了,你不怕让人以为你是阴家的谁,也抓你去判罪……」芳姨喋喋不休地,还想念一念天养。

  文大娘却摇头,要芳姨别说了。

  「这孩子要是听得进去咱们苦口婆心的话,那几天前,他也不会什么都不顾地要离家,去为阴家洗刷冤屈。」

  文大娘上前,就着门前的光亮,看着儿子。

  他眼窝深陷,胡须横生,像是几日没有好眠。

  文大娘感叹着道:「才几日不见,你就瘦成这个样子,快去洗把脸、剃一剃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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