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如果人可以看到紫外线的话,我们现在看到的天空、大海,应该是紫色,而非蓝色。」
「哦?这我倒没注意。」
「因为色彩中紫光的波长最短,蓝光次之,既看不到紫,所以我们看到了蓝。」
「原来如此。」
「嗯!但我发现他讲的事情并不是随口说说,或是神经错乱产生幻觉,他形容的那种时刻的确会发生,尤其在不过雨的天空,干净的空气令光的折射更明显,容易刺激到我们的视觉神经,使我们因为视觉光的关系,而造成短暂的神经失调,陷入恍然状态,只是我们习惯从一个盒子到另一个盒子,所以不容易察觉到。」
「盒子到盒子……」丈夫沈默了一下。「妳是说人一直都在密闭的空间里移动?从交通工具进入建筑物?」
她微微一笑,丈夫果然聪明,一点就通。「就是这意思,如果时机对,而我们又走出安全的保护壳,就有可能遇到。」
「安全的保护壳……妳渴望遇到?」
她沉默了一下。「是的!我想。」
「为什么?」
「因为身为医生若不能体会患者遇到的问题,又怎能帮他解决呢?」
「想了解吸毒者,不用自己亲身试毒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
丈夫睁大了眼,一脸的难以置信。「妳……试过?」
「是!我试过吃迷幻药、吸大麻、吃安非他命……别担心,单纯只是为了学术研究,就只有一次--」她笑笑,随即敛笑,正颜以对。「不过那几次真的把我整惨,试过后,就再也不敢碰了。」
丈夫仍是一脸震惊,然后摇摇头。「从没听妳提过。」他低语道。
「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何况--若我说是为了了解迷幻药产生的后果而碰触过那些东西,你难道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吗?怀疑我的身体状况--偷染上毒瘾?」
丈夫思索了一下。「可以理解妳的动机,但不能赞同妳的做法。」
「我知道,可这就是冒险,同时也考验了我的自制能力,试过之后,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再触碰那些毒品,来伤害我自己。」
「或者……危害到妳那完美的自制力?」
丈夫虽然是笑着说,但听起来却有些刺耳。
他对她的「自制力」有意见?
「对!我害怕失控。」她坦白的承认道。
说完后,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各自思量。
过了片刻,丈夫开口问道:「就算妳真的也尝试过那种……『恋蓝』状态,然后呢?打算如何协助医治妳的病患?」
「我还不知道!」她很干脆地说道:「但知道后,至少可以理解那种心态是什么?」
「什么样的心态?」
她深吸口气。「为什么他会放弃他深深迷恋的女人,而选择他不爱的女人结婚!」
丈夫听了,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伸个懒腰。「我先去洗澡了。」
从这动作可以知道,丈夫对这段谈话已没兴趣了。
「……嗯。」她不会勉强的。
丈夫离开后,她拿起遥控器,加大音量,让电视声音取代原先的谈话声。
心,还是空空的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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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着丈夫侧睡的背影。
数着他平稳的呼吸声。
已经睡着了?……真好!她就没办法像他一样容易入睡。
刚刚打了个嗝,胃气直冲脑门,充满了睡前喝的那碗中药汤的味道,即使已刷了牙,可一打嗝,嘴巴里还是充满那个味道……唉唉!实在不应该在睡前喝东西的,她苦笑。
孩子呀……
不是不想生,刚结婚时避孕不生是为了多享受两人新婚燕尔的世界,过了一年婚姻适应期,第二年才是他们说好开始准备生小孩的时刻,因为她也到三十才结婚,再晚生小孩,怕有问题,所以要把握机会。
如果依原先的计划,去年怀了孕,现在的她早已经做了母亲。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有些事……如果没变的话,她现在的确是个母亲了。
偏偏--
她躺了下来,凝着丈夫的后脑勺。
严格说来,丈夫和她算是「相亲」认识的,不过之前她就见过他了,是在姊姊的婚礼上,因为他是姊夫的好友也是伴郎,初见时当下就被他的外表以及不凡的风采、斯文的谈吐给吸引住,只是当时太忙了,所以双方只有打过照面,匆促被介绍而已,她是记住了他的名字,但他--她想并没有,对她的印象或许只止于好友妻子之妹而已……
后来从姊姊的口中探问他的讯息,在知道他有女朋友后,便死心不再追问,毕竟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如果没有,那才是天方夜谭,刚好她也要出国念书,便不再多说,只是--偷偷带着有他一起合照的喜宴上的照片,跟她一起离开了台湾,不时看着照片,猜想关于他的一切。
学成归国后,从姊夫的口中知道他身边并无亲密的女友,便不顾一切要求姊夫为他俩介绍,虽然姊姊和姊夫很吃惊,但也乐成其事,对姊夫而言,好友成一家人,是求之不得的美事,所以大力促成。
两人的相亲宴很正式,双方家长都出席了,相谈甚欢,相处极为融洽,而与他正式面对面相处,不再是看着照片思念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棒!
交往三个月后,他们便决定结婚了,因为双方都是成年人,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交往相处的感觉一直很好--至少在她这方是这么认为,所以也不啰嗦,更套一句打铁要趁热,就这么定了。
结婚刚开始的三个月,他们真的很幸福,令人心满意足,深深觉得结婚真好,可毫无预警的--突然变了!
有天她比较晚下班,一回家,却发现客厅乱得好似有宵小光顾!
地板上散落着各大报纸,而丈夫却不见人影,一夜未归,手机也打不通,令她担心到整夜无眠,第二天早上七点,他满眼红丝的出现在家门口。
百般询问出了什么事,丈夫只是摇头不语,洗了澡,换上新衣服,便又出门上班去了。
此后--便是她恶梦的开端。
丈夫完全像变了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虽然还是会跟她闲话家常,谈工作上的事,什么都谈,但就是不跟她说他到底在烦恼什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更教她心惊的是,两人亲密的次数愈来愈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欲望,明明他也想要的,只是他却压抑着,而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着愧疚,甚至无法直视她,令她不得不怀疑,他到底在掩饰什么?
一道无形的墙阻隔在他们之间。
这些日子以来,她拚命、努力地想要击倒那面墙,努力攀过它,却徒劳无功。
在两人出现这种情形下,要她如何让一个新的生命降临在他们之间?因为一点都没把握他们是否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想到今天早上来求诊的彭皓谦,她跟他真的是同病相怜……不!应该说他们的婚姻问题是一样的。
他的妻子不知该如何了解他,而她不知该如何了解她的丈夫。
或许他们可以互相合作,帮助彼此?
她苦笑--
帮人医心也顺便医自己,这或许是当心理医师的最佳好处吧!
她闭上眼。
明天彭皓谦会再来看诊。
由于他要上班,所以他每天会抽一个小时到诊疗所跟她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