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美先是听见儿子的狗腿话,回头又看见他望着炒菜锅垂涎三尺的表情,顿觉啼笑皆非。
「你啊,就只有这张嘴甜,与其在家骗我这个老妈子,不如到外头去,看能不能骗个老婆回家,让你爸跟我早点抱孙子,我说你啊……」
「亲爱的娘。」添加深意的灿笑让右颊的酒涡更深,上官谨头靠在母亲肩膀上。「最吸引我的女人不是我姊就是我妈,姊是不能娶的,妈是已经嫁人了,失之交臂,我扼腕终生,啊……」母亲指头戳来,截断上官谨的话,换上一声装腔作势的惨叫。
上官谨皱起一张脸,额头在陈若美肩上磨蹭得更厉害,就像只急于巴着主人撒娇的小狗狗。「呜呜……娘打儿子,我好可怜……」
陈若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睐儿子一眼,推开他脑袋。「都二十四岁了,还在撒娇,说出去能见人吗?」
「不能见人也没关系啊,只要能见娘就好了。」狗腿的究极奥义……十句话要有九句半是奉承好听话!
陈若美放下锅铲,转身给儿子左右开弓的「脸部按摩」,将儿子一张帅脸拉扯到狰狞的地步。「你这孩子嘴巴这么流里流气,怎么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骗不到?妈真的希望你能早点成家。」
「妈~~」上官谨搂着母亲像哄小孩似的轻晃。「有哪个女孩会愿意嫁给一个不成气候的穷酸画家?至少要等我有点成绩之后再谈嘛!妳也知道,先成家再立业在这个时代已经退流行,现在的男人得先立业,才会有女孩子愿意跟自己成家。」
儿子决定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陈若美是支持的;但为人母者,听见儿子这么说,即便态度再怎么开明,也不免担心。
「这次你到台中去画画,有什么好作品吗?」
「呃……」搂住母亲的手臂闻言一僵,「这个嘛……」
光看儿子的反应,陈若美就知道了,「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吧!不过妈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好女孩,要知道,我们上官家只有你一个男孩子。」
「妈,我还年轻,不急。」
「你不急,我跟你爸急啊!」陈若美实在拿这个赖皮儿子没辄。「妈知道画家这条路不好走,但因为你执意要走,所以我跟你爸绝对支持到底,当然也希望你能成功……」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谨哄着母亲。「就是因为有妳和爸的支持,我才能这么心无旁骛,真的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啊,你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唉……」做母亲的,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仍然凝重。「就知道说不过你,从小到大都这样,一张嘴甜死人,可骨子里脾气之硬,老是叫人拿你没办法;你这孩子啊,自己认定的,任谁说破嘴都没有用,真希望歆慈在这儿,只有她说的话你多少会听,唉……」
歆慈?听见这名字,上官谨蓦地愣住,思绪有些远扬,母亲嗟叹的声音因此渐远渐小。
龚歆慈,隔壁邻居龚伯伯的掌上明珠,大他四岁,在他的童年生涯中占了数年的时光,印象中,她一直是个脾气极好、个性温柔的邻家大姊。
不是刻意记得,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掉,关于这位邻家姊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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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抓青蛙,河边捕小鱼,树上采水果,草地玩游戏。
标准的农家儿童生活,自然淳朴,毫无心机,即便所谓的「邻居」往往得走过好大一亩农地才得见,感情还是融洽得像是一家人。
对于居住在农村的孩子,放学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当然不会是坐在书桌前做功课。
八、九岁的孩子两只鸟仔脚以迅雷之速冲抵家门,连门都不入,就把书包丢在门口,转身以同样的速度,在家人还没发现自己到家之前,抓起游戏必备的工具冲出去和朋友会合。
这种事,对于乡下孩子来说,才叫正常。
上官谨当然不例外,何况,他还是带头出主意、动脑想诡计的孩子王哩!全村小至四、五岁,大至十一、二岁的孩子全得听他发号施令,活脱脱是个人小鬼大的顽皮鬼。
这时的他不过才九岁。
如同之前每一日,上官谨总是放学后带各家小鬼偷溜出来玩的头头,今天也不例外。
边说边笑边唱参差不齐的儿歌,今天的重头戏是「抓水鸡」,于是乎,小上官瑾吆喝着一伙小萝卜头穿梭田梗小径,往最肥沃的农田出发。
「水鸡」者,青蛙也!
「啦啦啦……阿公仔拿锄头,阿嬷拿畚斗啊啊……」
上官谨凝着脸,身为老大,就算跟班们唱的歌难听到爆,还是要忍!
他是老大,这是他对他们的义气,哪怕这份义薄云天可能会牺牲掉他可怜的小耳朵。
瞬间,身后嘈杂难听的儿歌突然整齐了起来……声音全在同一时间停住。
「你看,是那个姊姊耶……」跟班里有人这么喊了出来,是个女娃的声音。「漂亮的姊姊在那里。」
小上官谨转身朝跟班们注意的方向望去,农田的对面,一袭白色的身影立时映入眼帘,沿着田边的柏油路与他们同一个方向,因为腿长的缘故,速度比一票小鬼来得快速,一下子就将他们拋在后方。
他知道她,妈妈说那是刚搬到隔壁的新邻居。
这个「隔壁」,隔了好大一片田。
「那个姊姊好可怜哦~~」玩伴里有人这么说:「我妈说姊姊家里没有妈妈,她跟爸爸相依……相依……」
「相依为命啦,笨小瓜。」较年长的孩子嗤声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死大胖!谁说我不会说话!臭大胖,不跟你玩了啦!」
「怕你啊!」
两个小鬼的心神立刻转移到吵架,闹起内哄来了。
上官谨才懒得理这两只,喊了声:「走啦!」,又开始带队前进。
没一会儿,队伍里又出现吱吱喳喳的声音,有些孩子开始交头接耳,正值爱恶作剧的年龄使然,打着作弄漂亮姊姊的主意。
不消片刻,玩伴的行伍开始有两三个顽童脱队,穿过结穗累累的稻田,从后方接近身穿白色裙装的漂亮少女。
上官谨注意到了,日阳晒得通红的可爱脸蛋上,两道眉毛打了结。
「赵大呆又脱队了。」跟班小弟冲到上官谨身边打小报告。「还有阿笨和阿土也跟去了。」
「这三个笨蛋!」上官谨瞇起眼,咬牙道:「又想偷掀女生的裙子。」有这种跟班真丢脸!
一边说,他边追上前,可惜迟了一步,前方三个小鬼头突然加快脚步跑向着白色洋装的少女,尖声吆喝的同时,被称为赵大呆的顽童带头伸出小魔爪,撩起少女的裙子。
白色裙襬立时往上翻掀,少女受到惊吓叫了声,还来不及反应,三个作恶的小鬼已跑到前头,还不忘恶劣地笑道:「羞羞脸!内裤跑出来,羞羞脸!」
被这一吓,少女停在原地,紧追而来的上官谨煞车不及,就这样硬生生撞上对方,跌坐在地上,摔得屁股差点没裂成四块。
「哎呀!」被撞的人也叫了一声,细细的,不愠不火。
上官谨全副心力放在自己的可怜小屁股上,在心里埋怨丢他这个老大面子的赵大呆。
等一下看见他绝对要给他好看,竟然偷掀人家女生的裙子!上官瑾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