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帮我的忙?」邵明远脸上有着意外的欣喜。
卓斐然微笑地点头。明知道自己不该插手的,却为了一个小他十二岁的女孩一再地打破原则,个中原因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透。
「那太好了!」邵明远像是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我有一场应酬非去不可,冬妮的事又不能不尽快处理,这样吧,你下班后帮伯父跑一趟,看看她在不在家,如果在的话,千万别让她再出门,应酬结束后,我会尽快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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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天,阮冬妮像缕游魂似的飘回家。
将近黄昏时刻,菊金的霞彩透过落地窗洒了满屋子温暖的氛围,她愣愣地看了一会,而后唇角轻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随便喝个果汁、吃个饼干果腹后,她将自己拋进床铺里,试着和周公打交道。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无法合眼睡觉的她,经历又一天的游荡后,全身疲惫沉重得有如铅块,她需要睡眠,也试着闭上眼休息,但是,她的脑子却不肯放过她,任一些烦人的思绪在她脑壳里敲敲打打,教她无法安眠。
片刻后,昏昏沉沉方要入睡之际,电话铃声乍然响起,她下意识地皱眉,随后抓起被单蒙住自己的头。
铃声响了一会后,自动跳接录音机,传来邵明远略带忧心的声音:
「冬妮,妳在家吗?学校老师说妳这两天都没去上课,打电话到家里也没人接听,妳跑到哪里去了?如果回来了,记得给爸爸回个电话……」话语忽地停顿了下,半晌后才又接着说:「冬妮,关于妳妈妈的事……爸爸一忙完就过去找妳。妳如果回来了,就不要再乱跑了,知道吗?」
听到这里,她倏地翻身下床,索性拔掉电话插头,一扭头又躺回床上,用棉被将自己团团包裹住,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离。
随着窗外渐渐降临的夜色,她缓缓地沉入睡眠中。睡梦里隐约有光影在交错,残余的思绪与忿痛渗透进梦境里,扰得她睡不安眠,一双秀眉揽得紧紧的,教人不忍。
卓斐然冲进房间里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在知道阮芷芸离开台湾把阮冬妮丢下不管这件事情之后,他脑子里想的全是阮冬妮的感受和心情。阮芷芸那么做无疑深深地伤了她的心,她没去上学、也不接电话,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确实教人难以放心。
接下邵伯父的请托后,一整个下午,他心里就悬着这一件事,根本无法专心处理公事。所以,还没到下班时间,他便赶到阮家去,在按了好一会门铃没人响应后,他赶紧取出邵明远给他的钥匙打开大门。
一进入屋里,迎面扑来一阵食物的酸臭味道,他循着气味的来源走到饭厅里,满地碎裂的碗盘及洒了一地的菜肴让他不由得忧心地蹙起浓眉。他转而走向其它房间,屋内空无一人,不见她的踪影。
她会到哪里去呢?他担忧地想着,虽然没有目标,但他就是无法坐在这里呆等,只思索了一会,便决定到外面找找看,傍晚时再回来一趟。
等他再回来时,天色都暗了。发现玄关处歪歪扭扭躺着两只鞋时,他立即冲进屋子里找人,然后,在走廊最里头的房间里看到了她。
久悬多时的心,这才安然地放下。他缓缓地走近,在床缘坐了下来,一映入他眼帘的是她紧蹙着眉的苍白脸庞,和浓密乌黑的长睫形成强烈的对比。
卓斐然不舍地伸手轻划过她眼下疲惫的暗影,而后轻移至眉间的皱折,柔缓地为她梳开那紧锁的郁结。
他真是着了魔了,竟对一个小他十二岁的女孩如此地挂心、悬念!
像是被烫着了指尖,他猛然缩回手,专注地看了床上的人儿好一会儿后,他站起身定向饭厅,挽起衣袖开始清理一地的狼籍。
整理完毕,让饭厅恢复原来的整洁后,他进厨房打开冰箱,就着里头现有的食材准备煮一小锅什锦粥,他猜想这两天她一定没吃什么东西,方才她的脸色显得很苍白。
煮好粥,他再次走进她的房间,犹豫着该不该叫她起床吃粥。最终,他没叫醒她,她眼下的阴影教他不舍,他可以想见,她也没睡多少。
出自于一种怜疼的情绪,他坐在床畔守候着她,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及地板角落的一球纸团,他微一瞇眼,没有多加思索地拾起,摊展开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阮芷芸写给女儿的告别信。
卓斐然仔细地读着信的内容,愈是往下看,眉头愈是蹙得紧,从这封信里面他实在看不到阮芷芸对阮冬妮有多少不舍的母女之情。
他对阮芷芸了解的不多,但从她的信里可看出她是一个聪慧、美丽且骄傲的女人,在事业上也算小有成就。这样的女人,对爱情也是要求完美的吧!
当她彻底了悟投注了十多年的青春与感情,换不到她心底盼望的那种完美的爱情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斩断与过去相关的一切,而冬妮正是她这段失败感情的产物。若他猜得没错,她拋下冬妮不愿带她走,无非是因为只要看到了她,就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失败,冬妮的存在让她骄傲的心无法忍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阮冬妮总是一脸的疏淡无表情,浑身泛散着一股清冷的距离感,或许是因为她感觉不到一丁点爱吧!那原最该给与她满满的爱的父母,却是伤她最深的人。
同样生长在富裕之家,他想,自己是幸运的。
他父母的婚姻也是经由门当户对的考量而缔结,两人或者称不上什么鹣鲽情深,但彼此互重互敬,个人行为以不伤害家庭和谐为准则,他不敢说父亲在外面没有半丝半毫的风流事迹,但他从不曾带给家人困扰。
所以,他始终认为,爱情并非婚姻的绝对要素,双方有共同的理念与价值观,关系才能长久,门当户对于他,有其必要的考量,他并不反对婚姻对象的选择由父母决定。
而邵伯父的问题则出在于,他太放任自已的感情且不去加以约束,才会产生今天这样的问题与困扰,但,阮冬妮毕竟是无辜的。
思及此,他的视线不禁又回到她身上。她像是睡得极不安稳,老是翻来覆去,还把被子给踢下了床。
卓斐然微笑地摇了摇头,弯身拾起被子替她盖上。当他正准备离手时,她的眼睛忽然间睁了开来,盯着他直瞧。
「妳醒了?」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来,她应该睡没多久才是。
她没回答,仍是瞠着眼看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猛然一弹身跳离床上,一脸距离防备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怎么进来的?
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亮给她看。「是妳父亲给我这里的钥匙……他不放心妳,又忙得分不开身,所以让我先过来看看妳。」
她的眼瞬间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地又恢复平常的漠然。「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很好,你现在也看到了。」言下之意是他可以走了。
「真的吗?怎么我觉得妳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他的眼犀利地锁住她。「听说妳两天没去上学了,我猜妳一定也没好好吃顿饭。」
阮冬妮冷冷地瞥他一眼。「那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语气除了冷,还带着强烈的叛逆和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