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的手!即使在这温暖的时节里,她的冰冷仍透过衣物传给了他,刚刚抚摸她的脸时,她的脸也是透着沁凉,她的心也像她的体温一样吗?
他心里蓦地一动,往后一探,抓住了她的手,第一次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木蓝反射性的缩回手,不知所措。
单子瑾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平静道:「不是说要去书房吗?」
木蓝如梦初醒,「是、是,我们走。」
他刚刚突如其来的一握,让她至今仍惴惴难安,几度瞥着他深思的侧脸。
大少爷是不小心的吧?她敏感的察觉到他是握着她的手,而不是像往常一样让她扶着,只是,是她想太多了吧?
第四章
「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死心眼,我担心妳……妳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啊!」老妇人开始咳嗽,一口一口咳出了鲜血,染红了衣襟。
「姥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她大叫。
「妳没有错,听到了吗?妳是个好孩子,错的是他,是他啊!」
「不,是我不好,是我太笨太傻了,是我害了妳,都是我的错。姥姥,我好恨哪!」她终于大哭出声。
「不!不是的……」老人惊恐的反驳着,张口又吐了一口鲜血。
瞬间,姥姥和破庙都消失了,苍茫的天地里只有她孤身一人。
她犹自茫然失措之际,「轰」的一声,地面突然塌陷,她就这么掉落万丈深渊……
「不!」
木蓝猛然从梦中惊醒,重重的喘着气,像大病一场后,全身乏力又昏沉沉的,额上还冒着冷汗。
她的心仍怦怦狂跳着,久久才平复下来,整个背布满冷汗。
什么时辰了?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这个噩梦勾起了木蓝的前尘往事,悲伤一时涌上心头,让她怎么也无法入睡,只好披件衣服起身下床。
是的,这里是单府,她身上穿的是粗糙的棉服,日复一日的忙碌工作,她早已不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了。
家中破败后,她从一开始的哀痛欲绝,到现在的心如止水,甚至爱上目前的生活,很平静、很踏实,除了累了一点之外,没有其它可挑剔的,即使是暴躁的单子瑾待她也是特别的。
单子瑾……
她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救了她一命吧!所以,她今天才有一个全新的生命。
木蓝就算再无动无衷,终究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一颗心仍会为了喜欢的人而怦动。
这梦是个警讯吗?一旦动情,她将落入万丈深渊……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别傻了,妳已经付出过代价了,难道还要再尝一次苦果?」她告诉自己。
就着月色,她信步走到庭院,此时的庭院里悄无声息,众人都已熟睡了。
朦胧的夜色下,只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从布房里走出来,不安的东张西望,然后从小径走了出去。
木蓝登时提高警觉。这人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她加快脚步往布房里走,看到一缕白烟正从门缝窜出来。
天啊!她马上认知到发生了什么事。
「布房着火了!快来人啊……」她放声大叫。
这下糟了!里头放了单家最上等的丝绸,还包括要进贡的出云纱!她想也不想的就往里头冲。
屋内浓烟密布,木蓝捂着鼻,往最深处钻,好不容易才从烟雾中抱出了出云纱,她知道屋里还有好几匹,要是没有拿出来就完蛋了,于是她又往火场里冲了去。
结合上千人的心血,一丝一缕织出来,被誉为仙女的羽衣的出云纱,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付之一炬?
屋里的温度渐渐升高,浓烟弥漫,木蓝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模糊中,彷佛听到人的高声喊叫,还有敲锣声。
一匹又一匹的出云纱被木蓝搬了出来,浓烟呛得她的眼睛红肿疼痛,胸腔疼得都快爆炸了。
她快窒息了!难道她没有死在西湖,却要死在这里了……
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眼前一片漆黑,木蓝坠入那片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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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不好了,布房着火了……」张总管惊天动地的嚷着。
「什么?」单子瑾霍地从床上起来。「现在情况怎么样?」
「二少爷要我来通知你,现在府里所有人都忙着在救火哪!」张总管惊恐的说着。「前天布行才把今年要进贡的布送过来,都堆在布房里,准备明天就呈上去,这下不妙了,就算日夜赶工也完成不了啊!」
单子瑾紧绷着脸,一路从吟春园赶到布房,远远的就听到下人们东奔西跑的脚步声,以及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烧焦味,即使眼盲,也能感受到熊熊火焰的灼热温度,
「为什么刚好是那批布?一切就这么凑巧!」张总管额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掉。
单子瑾来到布房前时,屋子的梁柱刚好断裂倒塌,发出轰隆巨响,现场一片乱烘烘的。
单子敬看到大哥来了,原本俊朗带笑的脸上此刻显得异常凝重。「我已经命全部的仆役全力抢救,刚刚已经搬出一批布料了。」
「出云纱呢?」单子瑾关心的问。
「还在里面,看来……」单子敬也是一脸的肃穆。
「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人群里有人吼着。
「快,快点救她。」
「怎么回事?」单子瑾烦躁的绷紧了声音,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失明。
「快把她抬过来!」单子敬命令。
「到底怎么回事?」单子瑾再问一次。
「有个丫头从布房里冲出来,她抱着的就是……出云纱!」连单子敬都感到不可思议。
「是谁?」莫名的惊慌攫住了单子瑾,他的心跳随之加快,脑中警钟大作。
「啊……是木蓝!」
「木蓝。」单子瑾叫着,到处摸索着找她。「该死的,她在哪里?」
「大哥。」单子敬抓住失去冷静的大哥。「她昏迷过去了,身上也有多处灼伤,要赶紧找大夫为她治疗。」
接下来是一团混乱,所幸这场火发现得早,及时抢救出大批布匹,最重要的出云纱也被木蓝及时的搬出,幸免于难。当大家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处置妥当后,天已经亮了。
而木蓝仍沉沉睡着,梦中,她依稀听到一个低沉暴躁的声音正在斥责仆役,是大少爷吗?
唉~~怎么连在梦中他都这么易怒,他不知道他一皱眉就能把人吓死吗?
不知过了多久,木蓝昏昏沉沉的醒来,视线触及华丽的床幔时,她还以为自己仍在睡梦中。她用力眨了眨眼,这才清醒过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唔……」木蓝试着起身,才发觉全身都在痛。
「别乱动,会扯痛伤口。」一个冷淡且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发现单子瑾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浓眉紧拢。
原来她的手臂被烫伤了,手臂正隐隐抽痛着。「我怎么了?」
「妳蠢得冲进火场里去找死!」
单子瑾说得咬牙切齿的,话中饱含怒气,但木蓝全然没注意到,一想到那些美丽的织品,不觉惊呼出声。「啊!出云纱,出云纱没有被烧毁吧?」
「出云纱都没事,妳把它们全都搬出来了。哼!自己的一条小命都快要不保了,还记得出云纱!」他冷哼一声。到他死都记得,当听到从火场里冲出的是木蓝时,他恨不得掐死这个不要命的丫头。
木蓝淡淡地笑了,被浓烟呛伤的喉咙发出粗嗄沙哑的声音。「出云纱是准备要进贡的贡品,如果被烧了,这责任是谁也担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