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俨然不悦的东英,再一次选择相信她,于是将手尝试著移开。
松羽先是瞪著那只渐渐远离的手,然后再瞪著他,用力一吸气,便又大喊──“爹!我在这里!我在将军府!爹!”
东英顿时一咬牙,悍然揽住她的腰,捂住她的嘴,不由分说的将她夹抱在臂中拖回房间。
爹……爹……
松羽无助的与大厅渐行渐远。为什么要阻止她?为什么?
※ ※ ※
松羽被拖进了房间。
“让我去,我要见我爹!”
东英一放开她,她就回头往外跑。
“别再闹了,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去的。”东英冷冷出声,袭出的大手倏然一扣,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将她硬生生拖回面前。
松羽不甘示弱。“你凭什么阻止我?我们根本非亲非故!”
“冷静点,松羽。”
松羽忿而甩开他的手,怒声狂喝。“你没看见我爹在掉泪吗?你没看见他变得有多憔悴吗?他年纪已经那么大了,我不能就这样放著他不管!”
“我已经试著安慰他了。”他的语调冷硬,目光深沉。
“你那算是哪门子的安慰?‘你的请求将军听见了,他一定替你找回令千金’?你确实听见了我爹的请求,只是你依旧无动于衷!”
东英无所回应,默然深瞅她。
“你别拦我,我现在就要去找我爹!”
她旋身便去开门,但怪异的是无论她怎么拉就是拉不开。
门没上锁,为什么打不开?她慌乱的抬头查看,才赫然看清原来东英的手就压在门扉上。
“把你的手拿开!”她气得大吼。
然而东英非但没有把手拿开,反而把整条臂肘靠上去,不偏不倚压住门扉与门框间的缝隙。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动机写得相当清楚,冷酷的眸色、冷酷的神情、冷酷的动作,他是铁了心了。
松羽一看心都凉了,脸色一片惨淡。“让我去见我爹,我答应你,就见他这一面,届时我一定回将军府帮你,我不会逃的。”
“不准。”
断然的一句回绝,震出了松羽的湿泪。
终于,她哭了。她就站在门前抿著红唇,楚楚可怜地放任泪珠滑下脸庞,淌湿了粉嫩的双颊。
东英冷然凝睇她的泪颜,伸手抹了一指泪。“你是不需要逃,就算你逃,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认命的待在这里,总有一天事情会落幕,而你亦将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他的心中其实有股冲动想将她拥进怀里,但他什么也没做,门外蓦地传来十万火急的禀报──
“启禀将军,探子回报哈萨克人有动静了!”
东英霍然开门,面色凝重地问:“在哪里发现他们的行踪?”
“伊犁东去四十里。”
“走!”东英下令的同时,敏锐的视线不经意攀上松羽的脸庞,睨视她瞳仁中所辉映著的佼月。
刹那间,松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晚正好是月圆之夜。她完了!
她的面色发青。
※ ※ ※
他们的人马爬上一座陡斜的沙丘,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穿透孤寒的夜,天地风云变色,整片绿洲陷入绝境,近百名的哈萨克人在纯朴的田园间疯狂屠杀抢劫。
居民纷纷奔离家园,或四处躲藏、或奔向干渴多沙的荒漠,只为争取最后的逃命机会。
东英注视著绿洲上的变化道:“他们现在专注在屠杀的快感里,我们攻其不备,一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的话将松羽怔傻了。她回头看了看自己坐骑后的一队人马,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五十多人,如何能以寡击众呢?
“他们人这么多,我们办得到吗?”她不安地问。
东英看著她漫应道:“当然,因为我们有你。”
一句话顿时令她整颗心跌到谷底,她忸怩不安地说:“你们指望我帮得了你们,恐怕需要……”
“奇迹”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天外登时飞来一把剑,丢进她手中。
松羽一看,心都凉了。“不……不是剑,是奇……”
“呐!”
一颗差不多头颅那么大的铜锤忽地递到她面前。
她一时没意会过来,傻傻地伸手去接。“哇──啊──”
对方一放手,她惊叫一声,两条手臂立即被铜锤往下拖,砰的一声,整个人猛地被拖下马,彻底消失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激起了一阵烟雾灰尘。
“不好意思……一没注意就……”
她重新灰头土脸地上马,身子都尚未坐稳,眼前咻的一闪,钢刀、铁杖、双剑、弓箭各种武器忽然全摊在她面前。
“你到底需要什么?选吧!”
“还、还是剑好了……”
“拿去!”原先那把剑重新丢回她手中。
“谢谢……”她的神情是欲哭无泪。
“进攻!”
东英一声号令,手下纷纷效尤,从沙丘上冲向绿洲,迎向前去。
松羽骑在呼特身旁,她别有用心地注意著他,在他往前冲之际,她反而技巧性的让马匹慢下来,半途便已弃马而逃,胆小如鼠地躲到大树干后,她吓都吓死了。
当人马雷霆万钧的冲进绿洲时,两军立刻刀锋相接,不断传出剑刀相击的声响。
东英不断应战、发出命令,掌控情势。
他并不杀人,只攻击敌人的弱处,而非要害。
不经意的,躲在树后的松羽由眼角赫然瞥见一个发鬓华霜、体型魁梧的老人,正身负重伤站在不远处,眯眼瞪著战场。
“危险呀!你快过来这里。”
她顿时冲出去不由分说地抓住老人的胳臂,将他拉至自己的藏身处,与他一同躲藏。
一双细小、锐利的眼睛投射在她身上,那人问:“你是谁?”
“你放心,我不是哈萨克人,我是来保护你们的。”松羽解释。
“你保护?”
松羽愣了一下,不予回应,索性转移注意力,撕下衣服的下摆,替他固定伤口。“你伤得不轻,我暂时帮你包扎伤口。照现在的情势看来,这里一时半刻是平静不了了,你快点逃吧!此地不宜久留。”
“你说你是来保护我们的,这么说来,你与清兵是一伙的?”
“勉强来说……是,不过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帮得上!”
老人瞬间露出狰狞面目,亮出暗藏在身后的长剑,倏然一个反手将长剑架在她脖子上。
松羽浑身一震,错愕得不能再错愕。
“哼,小姑娘运气真差,谁不去遇,居然遇上了我这贼老头!”呵呵!看来他今晚运气可不错。
“你……你是什么人?”松羽惊喘地问,最不想见到的状况发生了。
“我就是你口中的哈萨克人,还是他们的大当家。来吧,过来见见你的同伴们!”
命在刀口上,松羽不得不顺从地慢慢由树后走出来。
他狠命一拖,强行将她押入厮杀不休的战场上,喝道──
“住手!你们这群满清狗,看看我挟持了你们什么人了?”
“松羽?!”
情势至此突变,包括东英在内,一群人错愕不已。
东英健臂一挥,一名偷袭者腾空被扫三尺外,他旋即怒喝道:“放了她!男子汉大丈夫,你挟持女人作为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
“废话少说,叫你的属下放下武器,否则我现在就割了她的喉咙!”
“卑鄙!你──”呼特大喊,但声音却突地止住。
只见东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呼特立即住口,他使劲一扔,剑就铿然落地。
将士们见状,只有跟著把武器丢下,大票的哈萨克人见机不可失,立刻步步逼近,将他们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