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宝不知道。小宝如果真懂,就不会一古脑儿想把我和祥兰凑成一对。”
窦金宝不明白,闷声不语,听他把话说下去──
“十年前,我已及弱冠,祥兰刚满十二,她在年家已住上一段好长的时间。当时,我爹亲正是‘年家太极’第十八代掌门,他待祥兰犹如亲儿,更有意将婚事提前,让她名正言顺当上‘年家太极’十九代掌门夫人,而他自己也想趁机卸下掌门重担,带著我娘亲四海云游,过几年快活日子。”
闻言,窦金宝忍不住嚷出:“祥兰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耶,她、她怎么嫁人?”
十二岁时的自己做了什么事?好像成天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当她的九江孩子王哩。
忽地,她惊呼一声──
“师傅,你、你有阿爹和阿娘耶,他们到哪儿去了?”
她思想向来单纯直接,见他独居九江,就觉得他孤孤单单的一个,没有其他亲人。后来到了开封,见到他年家的族众,也不曾联想到他的双亲现下何处。
他笑,摸摸她的苹果脸,还用力地捏了捏。天知道,他早八百年就想这么做了。
几次瞧见她们家云姨和姊妹们肆无忌惮地揉捏她圆嘟嘟的嫩颊,害他手也发痒,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师傅呵──你还没说完啦。”眸光瞄到他的唇,方寸不禁轻颤。
师傅为什么亲她?不只亲脸,还亲了她的嘴儿,为什么为什么?
唉唉,为什么呵……
“我爹在五年前将‘年家太极’的重担丢给永劲,带著娘亲游山玩水去啦,一年回开封一次。若能,小宝一定得见见他们。还有啊,姑娘家十二、三岁便成亲的比比皆是。”这下他不捏了,改成轻戳,发现还挺好玩的,因她的脸颊就像刚蒸好的发糕,会软呼呼地弹动。
“那一年,爹要我成亲,然后接下新任掌门,这两件事搅得我头昏脑胀。一是我一直把祥兰当成妹妹看待,二是我压根不想当掌门。会被族中众老选上,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是‘年家太极’唯一的嫡系血脉,除此以外,我不认为自己比永劲族兄更适合这个掌门位子。
“如今,‘年家太极’掌门之位已空悬五年之久,这一次,年家本已拟定对江湖上的朋友,宣告永劲族兄为新主事,未料及他驴子脾气,又臭又硬,偏不肯正名。这几年,‘年家太极’的大小事全赖他处理,我回开封,他却把所有决策丢给我。唉……第十九代掌门理应是他,他受之无愧的。虽说他外表冷漠,却十分有担当,处事果断迅速,的确高我一筹。”
“不不不──”她猛摇头,甩得跟波浪鼓似地。“在小宝心里,师傅才是最最厉害的,谁也比不上。”七窍仿佛渗进最清甜的空气,听到他将祥兰儿当成妹妹看待,她便管不住心,好似就要腾空飞起。
“那是因小宝喜爱我,便把我当成世上无敌了。”
他亲匿地轻拧她的俏鼻,极爱眼前的红苹果小脸,相视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一天晚上,我正烦恼时,祥兰跑来敲我的门,那一晚我们谈了许久,之后我终于知道,一个小小姑娘不管外表再如何柔弱、如何无辜,一旦起了心机,下定决心去做,就没有完成不了的事……”
窦金宝不太懂他话中之意,眼睛困惑地眨了眨。
他轻笑轻叹,手掌滑下,悄悄握住她的手。
“这些事对你来说是复杂了点。总之,那一晚,祥兰问我能不能拒婚,因为她心里早有一个人,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是师傅的永劲族兄。”
“嗯。”他颔首。“祥兰喜爱他,可是没谁知道永劲心里想些什么。那天晚上,我和祥兰谈论许久,我告诉她心里的想法,她也道出心中计画,最后决定将‘年家太极’的掌门之位丢给永劲。如此一来,他就非娶祥兰不可,这算是两全其美了,我逃开重担,祥兰亦能得偿所愿……唉,若非永劲族兄和族中众老万般固执,我也不必偷偷地离家出走。”
顿了顿,他忽地扬唇──
“但,若我没离开年家,也不会走到九江,选择在九江住下,然后识得四海镳局的朋友,更不会有机会教小宝读书了。”
她双颊红通通,习惯性地对著他咧嘴,露出洁白的牙。
“师傅……你离家,那、那当真好。”
“不生我的气了?”
她摇了摇头,嗫嚅著:“我没生气,更不会生师傅的气。是、是小宝冲动……”
“是师傅不对,不该瞒你。”他再次叹息。“我在九江住下后,仍与祥兰暗中保持联络,时时注意开封这儿的状况,可没多久便教老太爷察觉。他寻著追来,我本以为‘年家太极’的人也要跟著前来。但是,比别人快一步找到我,这一点似乎让老太爷十分欢喜……”
“我晓得──”她了然地点头。“他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心里肯定得意极了,宁可瞧旁人寻你寻得团团转,也不会将事情说出来的。”呵呵,她和那个白髯老顽童是忘年之交嘛,用膝盖想也猜得出。
他学她咧嘴笑,朗眉一驰──
“直到我爹将‘年家太极’的担子托给永劲,老太爷才同他透露我的落脚处。当然,没多久,我爹便带著我娘亲云游四海到九江来啦。”
“师傅被爹娘骂了吗?”她想,若是换做自己离家出走,全没跟阿爹联络,某一天教阿爹给找著了,肯定先被骂到臭头,然后再被阿爹的眼泪淹死。
他嘴角的弧度忽然往下一拉,点头叹息。
“是呀,被骂得好惨。还好是晚上,学堂里的孩子全回家了。”
闻言,窦金宝忍不住呵呵笑出,一贯的爽朗,见男子静瞅著她,瞧得好生专注,她方寸一促,笑声不由得轻了。
“小宝……”
听他低哑唤著,那眼瞳深邃好看,窦金宝被那目光吸引,有些不能自己。
“嗯?”
“我们回九江,好不好?”他问。
好半晌,窦金宝只定定地瞧人。
年永春以为她没听清楚,接著又道──
“这次回来,是因为接到祥兰托老太爷送来的信,她说,姚家大小姐向永劲族兄求亲,因为某些原因,他虽然不爱那位大小姐,却极有可能应允,要我速速回开封商量对策。如今,永劲和那位娇娇小姐的事已然解决,我也该回九江了……小宝,我们回去吧?”
这次窦金宝听得一清二楚了。苹果脸上四个涡儿旋啊旋的,又大剌剌地笑开,随即用力点头。
忽地,她再次扑进男子怀中,紧紧将他抱住。
“师傅,我们回去。”
年永春回抱住她,闻著姑娘身上的馨香,心中暖暖,仿佛要将他整个化开。
然后,埋在他胸怀的人轻声开口,略带羞涩地问──
“师傅……是你帮小宝换下湿透的衣裤吗?”她现在穿的是一件男子款式的白色中衣,有男人熟悉的气味。
“嗯。”他坦承,大掌在她背脊和发上抚摸。
姑娘静了静,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会儿再一次轻问──
“师傅……你刚刚为什么亲小宝的嘴儿?”
男人低低笑著,胸膛轻震,一字字说得清楚──
“我心里喜爱你。”
“是不是像我家大哥喜爱大姊、二姊夫喜爱二姊、关师傅喜爱三姊,关无双喜爱阿紫,还有齐吾尔喜爱阿男那样子的喜爱吗?”
“嗯。”他再次坦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