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真的听得到耶!」在短暂的惊讶过後,他的脸色突然由惊喜转为同情——
「有这种能力,很辛苦吧?」通常藏在心里不说的话,大都是见不得人的,而听得到这些话,应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难道没办法『关掉』耳朵,不去听吗?」
司琴不禁哑然,为他的敏锐与善良。她只能怔怔地直视他,良久良久之後,才回答道——
「有,前几年我认识一个师父,他教我一些修行的方法,其中一项便是关掉心的耳朵,杜绝那些杂音。」这是除了师父以外,她第一次主动跟他人谈到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拥有这样的能力是件很棒的事,但是只有听得到的人,才能体验出「人心丑陋」这句话的真实性。
人性的「贪、瞠、痴、慢、疑」几乎都被表面的虚情假意掩饰在人心的最底层,全是不足为外人道的坏心眼;太多太多的口是心非,太多太多龌龊污秽的念头,隐藏在看下见的人心之下,听多了之後,她对「人」早已失去信心。
正因如此,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刻意跟人保持距离,选择离群索居,因为不想再残害自己的耳朵。
「……那就好。」他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你看我的命运如何?」
「你的运势很旺。」她毫不犹疑地回答:「只要你愿意,不论从事任何事都能成功。」
刚开始她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只能感受到对方的精神力和他周遭的「气」,但是在跟随师父修行的同时,她竟发觉自己多了预测能力,可以做出可信度极高的判断。
她看得到他有颗执著的心,周身的「气」也显得沈稳安定。为了贯彻自己的目标,他会一直努力不懈,这样的他,当然会越挫越勇,所有的问题皆能迎刃而解,自然而然运势超旺。
「喔?」贺叔恩笑笑。「那太好了。」他虽然不是宿命论者,但听到正面的答案,总是让人欣喜,也许这就是有那么多人喜欢花钱算命的原因吧。
他拿出皮夹。「我要付你多少费用?」
「不用。」她马上拒绝。
「怎么可以不用?你是靠这赚钱的,我当然要给。」这才是他请她看相的主因,希望能让她多点收入。
「我并不缺钱。」她当然听得到他未说出的心声,并为他的用心良苦而感动。
想帮她,却又怕伤了她的自尊,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哪!
「是吗?」他摆明不相信她的话,单看房子里简陋的摆设就知道她没什么闲钱,怎么可能不缺钱?
「我刚才就说过了,东西少是因为我只买必需品,不是因为缺钱。」
「不管怎么说,你替我算命,我本来就该付你酬劳。」他掏出一张两千元纸钞,硬是塞给她。「我不知道市场行情,这样够吗?」
「我不收『朋友』的钱。」她再次回绝,甚至首度说出「朋友」这个字眼,这是她第一次承认他是「朋友」。
她不曾有过「朋友」,也不知道「朋友」的定义。但倘若「朋友」的意思是可供依靠的人,那么贺叔恩绝对没问题。
「我很高兴你愿意承认我这个朋友。」他听出「朋友」这两个字对她意义不凡,露出开心的笑容。「但是『亲兄弟,明算帐』,这是我二哥教我的,所以这笔费用你还是要收,就像我也跟你收猫咪的医疗费用啊。」他二哥贺仲恩是个有名的守财奴,连兄弟的钱都不放过。
她轻轻点头。「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再多告诉你一些吧,要不然你就亏大了。」她难得轻松地回应。
「好啊!」
於是,司琴就自己所见,为他的运势和个性做一番详尽的剖析,他则频频点头称是,反应十分热烈。
「对、对~~好准喔!」
看著他天真的回应,她觉得好笑的同时,也第一次觉得,替人算命是件有趣的事!
以往那些找她看命相的人,全是有所求而来,不是为升宫、为发财,就是为了爱情、婚姻,每个人的心都蒙上一层贪念,让他们周遭的「气」也因而变得浑浊不堪,令她连呼吸都觉得不舒服。
但是他完全不同,不管是任何时刻,环绕在他身边的「气」永远乾净清新,是一种会让人沈静的安详气息,就像他的人一样。
他的确……非常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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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後,也是猫出院的日子,司琴如期来到医院带猫回家。
「它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没有完全复原,出院以後,记得要继续喂它消炎药。」叔恩小心地将猫放进提篮,慎重地再三叮咛。
「好。」她将盖子合上,轻轻提起篮子,正准备回家,却在经过柜台时被小楠叫住——
「欵!你还要补我两百三十块药钱,别想赖帐!」小楠不但口气很没礼貌,还故意妄加罪名,存心让她难堪。
这女人,这礼拜天天都跑来,跟贺医师有说有笑的,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依她看来,看猫只是幌子,「把医师」才是主要目的!
哼!这半年若不是有她严格把关,诊所早就挤满一堆别有所图的狐狸精,这种女人她「赶」多了。
「小楠!」叔恩不悦地制止。「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我又没说错。」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本来就欠我们两百三十块没给。」
司琴立即掏出钱放在柜台上,然後冷冷地看著小楠说道:「别把每个女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小楠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司琴冷著脸,不再多做回应,转身走出诊所。
「对不起,小楠不懂事,我会再跟她说说。」她才刚走出门口,他就追上来道歉。
「那是她的问题,你不需要为她道歉。」见他将小楠的过错揽在身上,让她觉得心头微微泛著酸味,非常不舒服。
他没再多说,拿出一张写著一串号码的纸条交给她。「这是我家电话,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事就别客气,打给我。」她一个人只身在外独居,多有不便,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
「……谢谢。」她愣了一下才接过纸条,脸上的线条也柔和许多。
猫咪住院的这几天,司琴只要一得空就会去诊所探望,因而跟叔恩有了更多相处的机会,再加上那天晚上的深谈,让他们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变得非常熟稔,像是多了好几年的交情。
想到今天可能是跟他最後一次的见面,她竟然有些不舍……
「那你小心一点,我进去忙了。」他挥挥手,才刚转身,又猛地回头。「对了,我下班後顺便过去你家,可以看看它的情况,就这样喽!」说完,他没等她回应,便转身进诊所去了。
望著他匆忙的背影,她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
这么说来,他们还有碰面的机会喽!
多年前他所「赐予」的温暖种子已慢慢发芽,正努力地在她冰冻已久的心扎根。虽然此时街上寒风凛冽,不断地刮著她的脸颊,但是她却觉得好暖、好舒服……
「叮——咚——」
这天晚上十点,叔恩又来到司琴家门口,按下门铃。
她像是早就在门口等待似地,在第一时问开了门,但是一见到他,却似乎尴尬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反倒是猫咪抢先一步,开始在叔恩脚边磨蹭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