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愈想厘清,思绪却愈混乱,他想着余曼菲离去时所说的话,她说她恨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所带给她的羞辱,那样痛绝的话,那样心碎的神情,即使他闭上眼睛,都能清楚看见。
看来,她真是恨惨他了!教他如何取得她的原谅呢?
现在她还在主屋里陪着爷爷吗?其实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完全对她不闻不问,主屋里有几个对他忠心的仆人,总会暗中向他报告她这些日子里的近况。
余曼菲和爷爷投缘是他始料未及的,爷爷甚至因为她的出现而病情好转,如果不是真心在付出,又如何能让终日倒卧病杨的爷爷愿意下床走动?而她肯如此细心的照顾爷爷,不也是为了他吗?
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无法再打动菲,若是如此,难道他只能眼睁睁的看她离去吗?
不!他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将她留下。
***
一早,天空仿佛感受到余曼菲阴郁灰涩的心情,连云层都染上了一片灰暗,空气里湿意很重,冷飕飕的气流就像她已经冰冷的心。
她在主屋里多留了一夜,一心以为龚天竞会出现请求她留下,但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昨夜里,她在新房的大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泪,忘不了龚天竞那毫不温柔的占有,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现在想想,她终于明白,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又怎会怜惜待她?
错了就是错了,她余曼菲向来自以为聪明,现在跌了一个大跤,让男人要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就算想不承认自己的愚蠢也难了。
提着一箱行李,那是她嫁给龚天竞唯一带来的,只是没想到,当日开开心心的嫁进龚家,如今却狼狈的踏出了龚家大门。
如此短暂的时间,却有着这般巨大的转变。
她转头望着身后的大门,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像作了一场荒诞的梦。
「很可笑,却学到了教训。」余曼菲摇头惨淡一笑,憔悴的容颜有着难掩的落寞。
「曼菲,你要走,连一声再见也不跟爷爷说了吗?」龚得威微哑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余曼菲定住了脚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她刻意选择一大早离去,就是怕惊动了爷爷,没想到该面对的终究还是逃不过。
「爷爷。」她轻声一应,却没回头。
「我知道都是阿竞不好,爷爷已经联络到他了,他马上就会回家,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爷爷知道,要你陪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真的很委屈你,但这段日子有你的陪伴,爷爷真的过得很开心……爷爷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感觉到亲情的温暖了……咳……」
「爷爷,你别这么说。」她忍不住回头,看见龚得威泛着泪光的眼眸,她也忍不住一阵哽咽,「能够陪着爷爷,我也很开心,只是……」
「都是阿竞那小子不好,爷爷一定会帮你出气,你别走,留着看爷爷帮你处罚那个小子!」
「不……」余曼菲不叠的摇头,「爷爷,我跟他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是,你不必为我出气,更不需要为我做些什么……」
他爱的不是她,他爱的是爷爷的遗产,她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她不要成为他利用的工具,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
「那小子满脑子就只想着要钱,要权利!恨不得我快点死了,好把龚氏财团的财产全送到他手里,到时候他就开心了!我绝不会称了他的意,这么好的孙媳妇都要气走了,我就算把钱全给孤儿院,也不留一毛钱给他……咳!」余曼菲坚决的拒绝,让龚得威再也沉不住气。
「爷爷,你别生气了,这样很伤身体。」
「我就快被他活活气死了!我已经叫人传话了,如果他留不住你的话,就会失去一切,我说得出做得到。」
一个曾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老人,如今失去了控制力,便只能利用他所仅剩的财富和金钱来操纵人,不也是种可悲吗?龚得威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让他和龚天竞之间的关系愈来愈糟,但他却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爷爷,你已经找人去告诉阿竞了?」一切真的糟得不能再糟了,现在龚天竞不知会如何看她?他或许会以为是她要爷爷逼迫他的。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有缘无份……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她和龚天竞的关系也能断得再干净一些了……
「丫头,你别走,再等些时间,阿竞就会回来求你留下了。」
「爷爷,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要的不是这种强留的感情,爷爷,我走了。」
说着,她轻轻拨开了龚得威干瘦的手,拖起行李,迅速走出了龚家大宅,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
才走出龚家大宅,几许雨丝便悄悄落下,余曼菲仰首望天、柳眉轻颦,忍不住要怨怼起老天爷,她都要离开了,还下雨来淋她,是要笑她的愚笨还是笑她的痴傻?
一路上,她不停的伸手想拦车,却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载她,她就这么拖着一大箱的行李走在柏油路上,任由雨水打着她的身体,她不愿找地方躲雨,情愿就这么让雨淋着,希望能藉此让自己清醒一些。
雨势愈来愈大,她行进的步伐也显得愈来愈沉重,长直的柏油马路上,连一处躲雨的地方也没有,匆匆驶过的车辆仍旧没有一辆愿意停下来载她一程,余曼菲像个孤独的影子,独自走在这无人且大雨纷纷的街路上。
透过挡风玻璃,雨幕在雨刷的刷洗下,眼前的路忽而清晰、忽而模糊,龚天竞缓慢的开着车子,脑中仍旧一片混乱,因为他想留下余曼菲所以他回来了,但他实在不知待会该如何开口。
愈是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他开车的速度便愈加缓慢,也因此,他注意到那个在大雨中像抹幽魂般闲晃的女人,他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想不出有谁会这么疯狂,在这大雨中散步,没想到定眼一看,却令他感到一阵愕然。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雨中漫步,一脸失魂落魄的女子,居然是菲!
停下车,他随手抓起雨伞便跳下车子,赶忙追到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拖着那日随嫁过来的大行李箱,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余曼菲,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去哪里?」他抢下她的行李箱,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前进。
他将她拉进雨伞下,看着她一头长发湿淋淋的贴在颊上,那狼狈落寞的神情令人心疼极了。
龚天竞不顾一切将她搂入怀里,她先是怔楞的靠在他的怀中,下一刻便开始奋力的挣扎。
「放开我!谁让你碰我的?该死的你,放手啊!」
「菲,你别这样!」
「放手!放开我!」她嘶喊着,但龚天竞强有力的手臂,却紧紧的将她圈在他怀里,-刻也不肯松开。
她没有力气再与他斗了。他究竟想怎么样?真把她当做傻瓜一般继续玩弄下去吗?
她等了他两个星期,不见他人影,她亲自去找他想要个解释,他却承认了自始至终对她的耍弄,她天真的以为他会回来向她道歉,但等了一夜,他依然没有出现。
现在,他出现了,她的心却在这一刻被狠狠的、彻底的击碎!
她知道是爷爷的威胁逼得他不得不出现,说到底他要的还是那份为数可观的遗产,只要有那份遗产,恐怕要他出卖自己的灵魂,他也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