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大娘,我因为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回来时已被大人训了顿,以后……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况且她已是个将自己出卖的女人,哪还有自我可言呢?
“唉,年轻人总是烦恼多,是不是为了感情事?”仿似她眉间的皱痕会泄露她心事般,让旁人一目了然。
她愕然了下,随即摇摇头,“不是的。”
拿起桌上的抹布浸在验水中,再轻轻擦拭着厨房每个油腻的角落,她想,这一生她可能永永远远都得过这种日子了。
她不贪富贵荣华,只希望柳钰能争气些,将来挣个功名,以慰父母在天之灵呀!
“柳柳……柳柳……”突然葛总管朝厨房边走边喊道。
“葛总管,找柳柳有事吗?瞧你走得这么急。”干大娘笑看他一把年纪还不安分,居然用跑的。“大人闹脾气,在寝房里大发雷霆呢。”他用布袖拭了拭汗。
“大人……怎么会呢?”于大娘不明白地又说:“就算有什么事,也应该不关咱们柳柳吧?”
“唉,反正你不懂。”葛总管懒得理会于大娘,转而对柳柳道:“大人叫你过去。”
本来也不明白所以然的他,这阵子在一旁暗暗观察下,才发现柳柳似乎与大人之间,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只是大人身边向来云英众多,为何会去挑上柳柳这丫头?不是柳柳不好,她是很温柔,可是这身份!就差太远了。
“这么晚了,大人叫柳柳过去?”于大娘也发觉事有蹊跷。
柳柳心生畏意,“葛总管……能不能……”
“我没办法,你还是请吧。”他举手向外,柳柳也只能走了出去。
一直到小径上,葛总管才道:“大人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呀。再说他本性不坏,只是除了公事外,对于旁事他向来懒得用心,不苦不忧、不悲不叹是他的处事原则。所以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发怒呀。”
“我懂,谢谢你,葛总管。”一直到了仆散乔侬的寝居外,她才淡淡地对他笑了笑。
这时房门倏被拉开,仆散乔侬瞪着一双眼,看着在外头交谈甚欢的两个人,“葛总管,你可以离开了。”
“呃……是。”
当葛总管匆匆离去后,他立刻将柳柳一把拉进了屋内。
“我还以为你拿了银子,就不知道回来了。”他沉着声道,眼眸里跳跃着簇簇不知名的火焰。
“我不是这种人。”她低着脸,看着外头。
“是不敢吧?”仆散乔侬冷冽地漾起笑容,瞅着她那副依旧不热不冷的表情。
“随您怎么说,反正我已将一切都卖给您了。”只要想起白天在这里,他与孟乃琳欢爱的一幕,她的心便冷冻起来。
“卖给我!呵——瞧你说的。”他扬眉一笑。
“我说错了吗?”她蹙起眉峰,看似平凡的脸上带了抹刚冷的美,“若非如此,我现在不会来这里。”
“为什么?”他坐回椅上,揉揉眉心,半阖着眼看着她。
“已经很晚了,怕引来外人不必要的猜测,所以我希望大人以后能否避开这个暧昧的时段。”虽然柳柳有点儿害怕他那双泛着奇异光芒的眼睛,可她还是大胆地说了。
“哦,是这样吗?”喝了口香茉,他又瞟向她,“暧昧时段可是你这丫头说的,旁人或许不认为暧昧,我看是你自个儿心里有……鬼!”
“好吧,既然如此,那有什么事你快说吧。”她咬了咬下唇,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咦,是我耳朵有问题吗?怎么对我的称呼由您变成了你呢?如今想想,还真不能帮忙别人,免得吃力不讨好啊。”他笑意盎然地说着。
“大人,是我错了,求您快说吧。”她深抽了口气,闭上眼努力安抚着自己极端不安的情绪。
“呵,你这丫头还真有意思。”
仆散乔侬搁下手中瓷杯,缓缓踱近她,伸手勾住她的下颚,笑看着她那双蓄满惊慌的大眼。
“别碰我。”她用力甩开他。
“怎么,嫌我脏?”他挑眉问。
“我不敢。”
深抽了口气,她往后一退。当眼神不经意又瞟向他身后的大床时,心头顿起梗塞。
仆散乔侬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张床,嘴边的笑容变得更夸张了,“原来是因为它的关系!是不是上来躺一下,你就会舒服点儿了?”
闻言,柳柳猛地张大眸子,“你别乱说,我没那个意思。”
“别否认,你一定是看见我和琳琳在一块儿,所以心生嫉妒,不过我也可以老实告诉你,她不是我惟一的女人,与我仆散乔侬亲热过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你不必因为她而吃味。”他对住她的脸说。
“我没有吃味。”她极力排斥他这样的说法。
“没有更好,我就是怕你想不开。”他那刚棱有力的脸上,多了份洒脱与狂恣。
“好了,别再说了。天色不早,我该回房去了。”她闭上眼,消极地拒绝他那份优雅再次袭上心间。
“不急,来瞧瞧这是什么?”他指着桌上一本本书册。
柳柳望向桌面,目光顿时凝在上头。
“这些是习字本,你只要跟着上头的字写,久了便能拥有一手好笔法。”他先将其中一本打开来。
她好奇地走上前,翻来瞧了瞧,眼睛里已出现了“喜欢”的神采。
她想,如果能拥有这些习字本,她就可以多学些字,也不用再看他的脸色,还被他给……
“要不要?”他低首一笑。
“您……您愿意给我?”她有点不敢相信,更害怕这只是他另一样诡计,就跟外头书房上那幅她的画像一般。
“当然是给你了,要不我还自己收着玩呀。”他笑了笑,低头觎着柳柳一张犹豫不决的容颜。
“那谢谢您。”她赶紧将它们拿起锁进怀里。
“你是要?”瞧她动作这么快,他不禁失笑。
“我拿回去自行练习。”她偷瞧着他那张泛着不寻常笑容的英俊脸庞。
“就这么走了?”他将英眉皱起。
“那您……”
“陪陪我。”握住她的手,他将她带到书房,而后要她在书案前坐定,“你写字,我看书。”
“什么?”柳柳脸露不解。
“是不是还在恨我今天一早和你说的话?”仆散乔侬低首瞧着她那副怅惘的神情。
“我……”
“唉呀,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从没人敢忤逆我的话,你一开始就不给我留颜面,我当然不高兴啦!”他刻意耍弄着一张笑脸。
“可……可您说的话好狠。”想起那件事,她心底还会阵阵抽痛。
“所以我现在可是后悔的不得了,请问柳柳姑娘……你愿意原谅我吗?”刻意放下身段,他有意让这场猎心游戏继续玩下去。
见他那副耍宝样,柳柳还当真是笑了出来,“您是大人,怎可以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外人听见可不好。”
“我管别人。”他不屑地撇撇嘴。
柳柳摇摇头,他能向她道歉实属不易,她又怎能再放心上。
既知自己不可能成为他惟一的女人,她又何苦作茧自缚;能和他这样平静的相处,她该满足才是。
“那我写字,您看书。”
答应他的要求,柳柳便拿起笔,缓缓依着习字本上的字书写起来。
而仆散乔侬呢?他假意看着书,而后从书顶偷瞧出去,望着她那张认真专注的脸庞,以及平静与悠然中突显的美……
他的心竟渐渐茫然了——
“大人,漉水泛滥,两岸居民已是苦不堪言,能搬的搬、能走的走,可大部分还是自愿留下与家园一块儿奋战。”岱翔在议事厅内向仆散乔侬禀告着近来在南京城发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