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香绮今年都十六了,也该帮她找个好婆家,若她不多留些时间学学女红什么的,传出去那可不好听。”郭夫人说出她的忧心。
“都十六年啦。”郭老爷叹了口气。
“是啊,香绮来我们家都十六个年头了。”看到夫婿脸上的落寞,郭夫人连忙把话题转向别处,“老爷,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坚持不可以让外人知道香绮会调香?”
“关于这点,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在,夫人就不用费心了。”郭老爷淡淡地笑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郭老爷回到刚才的话题,“耀儿还是没打算要回金陵吗?”
“老爷……都是我不好,当初太迷信了,才会变成今天这样。”郭大人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汩汩的流下。
“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爱子心切。只是当初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竟然没有阻止耀儿,让他离开家到京城,说起来也是我的不对。”郭老爷软声安慰着妻子。
“我原先想说等耀儿成年就会回来,怎知他在京城一待就待了十六年,咱们母子几乎都成了陌路人,想起来真教我悔不当初啊!”郭夫人难过的说。
“不过耀儿在京城也过得不错,他信上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吗?我想他不回金陵一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郭夫人川手绢擦干眼泪,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她的宝贝儿子宁可舍弃父母,长年流连异乡。
“这只还我的猜测……”
“老爷,你说耀儿会不会是以为小时候的事,不想见到我这个娘了?”郭夫人忍不往坏处想,才刚擦干的眼泪,马上又泛滥成灾。
“夫人,你多虑了,耀儿不是这样的孩子。”郭老爷肯定的说。
“那不然你认为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她不知写了多少封信催他回来,都被他一再推辞。
“或许,他在京城里有喜欢的姑娘也说不定。”郭老爷笑着说:“你想想,耀儿今年也二十三岁,早该是成家的年龄了,就算有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真是老糊涂了。光盼着要耀儿回来,却没有考虑到他可能有了喜欢的姑娘,不好意思告诉家里,所以才这样一拖再拖,呵呵呵……”郭夫人喜不自胜的说。
“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知道耀儿看上的是哪家的千金,我得写封信催他,把那位姑娘带来给咱们瞧瞧。”郭夫人喜孜孜的开始计划,“动作快的话,搞不好年底咱们家就要办喜事啦!”
“我说夫人哪,这只是咱们的猜测,你突然写封信去,耀儿不见得会照实说。”思虑周密的郭老爷提醒地。
“是呀,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老爷,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不如你写封信问问靖平,要他探探耀儿的口风,他们是兄弟,这些年又住在一起,也许比较清楚耀儿内心的想法。”
“提到靖平,这孩子也真是,镇日就忙着朝里的事,好几回催他成亲,都说没有合意的姑娘,眼界未免也太高了点,这回我也顺便深深他的心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缘分到了,就算想挡也挡不了,所以你也别太心急。”
“靖平与耀平的婚事可以暂时搁着,但香绮可不一样,若拖太久,我怕找不到好婆家,所以香绮的事,我可不能不急。”郭夫人反驳道。
“依你看来,元熙怎么样?”郭老爷想到一个适合的人选。
“元熙?论辈分,香绮算是元熙的长辈呢!老爷,你真是糊涂了。”郭夫人摇头笑道。
“夫人,我看糊涂的人是你。香绮名义上是咱们的女儿、元熙的姑姑,但实际上他们两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配成一对也没什么不可以。加上他们两人年龄相当,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格,感情防自然比一般人深厚。况且我这样做,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老爷,你的意思是,舍不得香绮出嫁吗?”
“舍不得是当然的,但我真正舍不得的,是香绮日益精进的调香功夫。香绮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舍不得就这样让她出嫁,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不可能一辈子把香绮留在身边,所以依我看来,香绮和元熙配成一对是最好的结果。”郭老爷道出他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老爷,你的意思我了解,可是这么一来,我们不就必须说出事实的真相吗?这么多年来,咱们把香绮当成亲生女儿抚养,刻意瞒着香绮她是养女的事实,一来咱们是真心疼惜香绮,就像亲生的没两样,二来是怕她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如今为了这桩婚事而揭穿长年隐瞒的事实,这岂不是前功尽弃吗?”郭夫人劝着丈夫改变主意,她比较想将女儿风光的出嫁。
“这倒是个大问题,不过……”
香草堂内,两夫妻交头接耳,乱点鸳鸯谱,只是他们根本没料到,月下老人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把姻缘线牵好罗!
※※※
御史府内,一名穿着玄色宫袍的年轻人,正苦口婆心的劝着另一名埋首整理药材的少年。
被劝说的少年,正是十六年前离开郭府,到京城投靠三哥的耀平。他身穿一袭飘逸的白袍,腰上悬着一块刻有龙纹的方玉。虽然穿着朴实,但是简单的衣饰,更衬托出他不凡的气质。
“耀平,你就看在三哥的面子上,走一趟尚书府吧。”靖平好声好气的游说着弟弟,“尚书大人已经拜托过我好几回了。”
“三哥,你也真是的,你明明知道那只是借口,又何必答应呢?”耀平忙着秤一堆刚刚进货的药材,在簿子上载明进货数量及进货日期后,他吩咐一旁等着的小厮,“培茗,你将这些人参、川穹等药材分门别类收到后头的药柜,晒在中庭的那些枸杞、白果,也顺道收起来。”
“是,小少爷。”那名名叫培茗的年轻人,听完耀平的吩咐,立刻提起地上两筐颇有重量的药材,转向另一个专放药材的库房。
等培茗走出房外,靖平叹气道:“唉!三哥也是不得已的,王尚书除了是我的恩师外,他平日也十分照顾我们兄弟,人家有事相求,总不好推辞吧。”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才懒得如此低声下气。
耀平合上簿子,正色道:“三哥,你是知道我个性的,若是尚书大人身体不适,我肯定二话不说,药箱一提就往尚书府去,但事情不是这样,那我不如省下这些时间,医治真正有病在身的穷人。”
耀平之所以会不顾兄长的千托万请说出这样的话,原因要从两年前的尚书府寿宴说起。两年前王尚书六十大寿之日,一连举办了三天的庆寿喜宴,文武百官都在受邀之列,身为御史的靖平当然也是座上贵客之一。
这件事原本与耀平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当时耀平在京城里已经是颇负盛名的大夫,王尚书是位惜才、爱才之人,当他得知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药瓶”大夫,是自己得意门生的亲弟弟,他自然要趁此机会,会会这位传说中的少年公子,所以耀平也出席王尚书的寿宴。
说来也巧,一连数日的劳累,王尚书在寿宴的第三天,昏倒在席上,在场的宾客全都慌了手脚,整个场面乱成一团,是耀平镇定的指挥众人将王尚书移到人少之处,为他把脉治病,救了王尚书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