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让没再强迫性地搂着她,任她缩躲至沙发的角落,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行为举止却又畏惧、忌惮着他的侵犯?可笑!
这样的女孩果然玩不起爱情游戏,他是心智一时被蒙蔽了,才会做出跆越的举动。
“出去吃饭吧!”豫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瞥视着她的无措。
他们必须离开独处的环境,唯有如此,方能确保他不会再次鬼迷心窍。
那对茫惑无主的眸子,不知怎地,一再挑触着他的同情心泛滥。
第五章
这天之于白家来说是个重大日子,嫁女之喜洋溢在白家夫妇与白芥安脸上,参加喜宴的宾客个个也感染了他们的喜气,一个个献上最诚心的祝福,谈笑声音不绝于耳。
莳萝原先也是快乐的,这是她此生最重要也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昨夜她已欣喜若狂,反复不成眠,喜悦持续至傍晚在饭店举办的宴客,一份不如哪位服务生好心送来给她打发时间的晚报,击碎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于是惶恐与不安僵凝了她的心情,思想仿佛被囚禁住了,她想不出该要如何向豫让解释,惶乱得只想哭泣。
然后,在他带着她周旋在桌与桌之间,替她挡过一个个热情祝贺宾客的敬酒,担心始终盘踞在她的眉心之间。
她不晓得他知不知道这个报导了,也不确定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唯一明白的是,她好怕他生气,好怕什么都不懂的记者报导伤了他的自尊心。
大家都说她单纯不解世事,但她很清楚,没有哪个男人禁得起如此的文字奚落。
送走了宾客,告别了父母,她随着他回到了日后的居所,也是父母购置送给他们作为新居的公寓。
位于大台北高级地段的住宅,循私的母亲当然以她的喜好为第一优先考虑,整个布置偏向女性化的柔和色彩,迥异豫让个人公寓的阳刚气味。 .
现下,周遭再也没有别人了,倘若知晓一切的他生气了,也没有人可以保护她,可是她不害怕,她必须习惯他的脾气,毕竟以后与他共度一生的人是她,不是别人。
“豫大哥……”揣着一颗惶然的心,她艰涩的启口。由她先闻口道歉,应该好过他自己发现吧。
“很晚了,你该睡了。”豫让扯掉领带,没忘记尤嘉丽耳提面命的叮咛。她那比老太婆裹脚布还长的嘱咐,净是对女儿的不放心,几度让他怀疑自己娶了个嗷嗷待晡的小女娃回家。
“我有话跟你说。”
“明天再说。”不知是否因她总是听话不懂反抗,他似乎习惯了对她专制。
莳萝这次很坚持,摇摇头,终是犹疑地递上了被她扭得不成样的报纸,“关于这篇报导,我很抱歉……”
豫让仅是淡淡地扫过一眼,“没必要道歉,他们写的是事实。”
“你看过了?”
“送印之前我就知道会有这篇报导了。”他一副一点也不讶异的神情。
莳萝好纳闷,既然他已事先知情,为何不加以阻止?这些文字一旦公诸于世,好强的他不会觉得不堪吗?
“这位记者好过分,他怎么可以这么写!”她为他气愤,怒红了脸。
微眯着眼,豫让细究着她的表情与他的心境。
他该是无动于衷的,面对她如此愤怒地为自己出气。从以前开始,他就不是有太多情绪的人,不冷不热是外界对他的印象,而私底下的他确实如如。
只是近来或许和她常在一起,他的人味似乎重了些,连感觉也多了不少。
“他既未凭空捏造,何来过分之说?”他轻描淡写地看待这件事情,不愠不火地落坐沙发。
“可是他说你……说你……”莳萝吞吐着言辞,心思细腻地斟酌那些评论倘若再度由她的口中出,是否将要对他造成二度伤害。
“别人怎么说我无所谓,那是他们的自由。”冷冷地扯动嘴角,那是微笑的弧度。
莳萝一阵心颤,那抹笑容教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但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才不是为了我家的财产而娶我!”她说得激昂,白嫩的小手因为用力抡拳而泛红。
今天的晚报,各家皆以头条来报导他的新婚消息,然内容却不够厚道,更是未经求证。他们说他娶了她,等于坐拥一座金山银矿,日后吃穿不愁,就算懒得奋斗也不怕饿肚子……
这种诋毁太伤人,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全都误会他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
他从不避讳让人知晓他的身世背景,一个教双亲遗弃的小孩,直至拥有今日的地位,合该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讨论话题,毕竟不是每个与他同等遭遇的男人,都能摇身一变掌握了所有人欣羡的目光。
那些人在落笔写下苛刻评语的同时,心里其实充塞着对他的嫉妒。这是千古不变的人性。
“你当然不是!”她斩钉截铁的说。
豫让蓦地笑了,“你果然单纯,我在你心中,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哕?”
“你是!”莳萝从不怀疑这点,也许他是孤僻、不喜与人交际,纵使太多人说他冷漠无情,但她未曾以看待坏人的眼光看他。
豫让注视着她,脸上掠过一闪而逝的轻蔑。
真是小丫头,单纯的相信世上真有“永恒”这回事,可惜等她明了一切之后,就会了解世间多变,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她和一般的富家千金绝对不同,在她身上找不着一丝恃宠而骄的大小姐脾气,尽管大家怎么宠她,她的性情永远教人感觉舒服。
他承认,对喜欢向来缺乏感觉的他,也难强扣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来讨厌她。
然而,对她的感觉与他的计划是两码子事;伤害一个这样的女孩,或许稍嫌残忍,但世上没有哪个人不自私。
是她自投罗网,不能怪他。
就从此刻开始,他要打破她的幸福美梦,让她顿悟,他永远不会变成她理想中的那个样子。她的幸福,不在他身上。
海誓山盟根本就是个笑话,在现实的生活中,爱情早巳变相为利益交换,因为身体、心理的需要而不得不在一起,甚至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
他一向如此,不相信世间的真爱,也不认为会有人爱他永远,宁愿游戏人,也不愿付出一点真情。
“我不是。”平静无波的音调自他口中送出,“你会一天天明白的,我这个人和你的认知有着天壤之别。”
豫让移至落地窗前,俯瞰眼前的一辆辆车子缩成一个个小光球,流星似的倏宋倏去,他居高临下,下面繁华得太过,愈形他的孤寂不堪。
“我只会伤害你。”
莳萝望着他的背影,心跳陡地漏了一拍。
这句话宛如一枚炸弹,投掷在她的心田,划开一道强光劈醒了她的混沌。
他那带着强烈预警的声音,教人不容忽视,眼前更隐约出现鲜红的印信,扩大成怵目惊心的血痕……
不可预知的惊惧倏地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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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婚姻生活展开迄今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莳萝的生活和婚前无异,一样的吃饭睡觉,一样的身体不好,唯一改变的,可能是她更安静了。
还是白家的女儿时,母亲担心生性不多话的她闷坏,常会找她一同外出散步或是聊天;但成为豫让的妻子之后,她的生活空间仿佛局限在空洞的大厦里,每天睁开双眼看到的,总是一成不变的布置,耳朵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