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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她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想没完没了下去?」

  「呃,这个嘛!拿人薪水办事总是由不得自己,身在江湖呀!」高经理故意大声的叹气,表示身不由己。

  一脸冷静的赵翊青好笑地看他抚抚没毛的秃头。「请体谅我也是身在江湖,你的忙我帮不上。」

  够直接。

  有些事还是得依规矩来,她不能枉开先例造成混乱,每天有太多人争着要买画,她只能视情况而定,先选择看起来有资格的买家再来评画。

  身为不爱露面的秋天唯一的经纪人,她得面对一大堆媒体和络绎不绝的买客,若没一点能耐怎么镇得住,画者不愿让画沦为一种虚荣的假象自有她的道理,她无权让一幅有生命的画染上商业气息。

  她爱秋天的画,也爱秋天这个与众不同的人,她所能做的事是帮她保护她的画不受玷辱,每一幅画都能得到真心的对待。

  只除了送给老高的那张素描例外,她意外的发现它被裱在与画意不合的金框中,庸俗的钱味让她差点昏倒,还连作七天恶梦。

  「阿青青,妳真的狠心不帮我,小心我家的牌位,晚上他们会去找妳聊天。」高经理哭丧着脸请祖先坐镇。

  翻了翻白眼,赵翊青有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威胁也没用,我不怕鬼。」

  神主位她家也有一堆,半夜想摸八圈都成。

  「妳……」他真的快哭的模样,只差没咬着衣角惹人怜惜。「无情。」

  「谢谢恭维,有事没事请别联络,我先走了。」她没闲工夫应付他。

  高经理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走,死缠烂打也要跟着她。人家说一皮天下没难事,刚好他的脸皮比钢板还厚,不缠到一幅画誓不甘休。

  「放手。」赵翊青有点火的低吼。

  「不放,不放,除非妳能说服秋天卖幅画给我们老板,不然我当定妳的背后灵了。」让她用力甩不开。

  「简直是恶霸,你怎么不去抢?」她用力推开他的秃头,气急败坏地变了脸色。

  他也想呀!但他抢不过展览中心的警卫。

  两人当街拉拉扯扯互不退让,就在画展门口上演一场令人捧腹的闹剧,看得路人和来参观的客人莞尔一笑,多停留几秒钟看戏。

  被缠得分不了身的赵翊青在心里不知咒骂过几百回,摆脱不了他她就没法子办正事,里头有好几幅画已经被预定走了,她得先安排展览后的送画事宜。

  偏偏这只水蛭有一等一的缠功,当初她就是因为被他缠烦了才帮他「周转」了一幅画,她不想历史重演地让他糟蹋秋天的画作。

  就在她烦得想尖叫时,负责招待客人的小妹突然跑向她,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交给她一张卷起的八开图画,然后又边笑边掩嘴地跑回会场。

  觉得纳闷的赵翊青有一丝好奇的打开一瞧,她的眼蓦地瞠大,表情诡异的又把画收起来,上下两排牙咬得死紧不泄半丝风。

  「这是秋天专程为你们老板画的画,你拿回去好好欣赏。」相信他们会非常满意。

  「真的?」他兴高采烈打算先睹为快。

  「等等,回去再一起看才有意义,你老板会嘉奖你的。」希望。

  不疑有他的高经理高兴的捧着画离开,一面走还一面吹口哨,心想着老板会发给他多少奖金,他好带老婆、孩子出国旅行。

  这次他要建议老板画框镶几个钻石,看起来高贵又大方,闪闪发光,一定会挣得很多面子。

  嗯!就这么办,他得赶紧拿回去交差,以免半路被劫。

  第二章

  秋水之姿,杨柳之色,温玉为骨,雪为肤,耀石为目灿灿光彩,鼻挺如丘微带一丝风骨,任是水做的肌理透着珍珠般光泽,一般来说是形容洛河女神的模样。

  但是坐在窗边凝望蓝天白云的纤细身影亦有洛神之貌,淡雅的脸庞有着恬静的笑容,不上颜色的肌肤嫩白得像一块掐得出水的豆腐。

  或者说她太苍白些,长年不与阳光见面的肤色变得透明白皙,微血管清晰可见地在皮肤表面上跳动,好象稍一碰触就会弹破那水水的一层薄膜。

  她的朋友从不赞同她在夜里出没,要是她饿了,或缺了什么画具,只要打通电话就好,他们一定义不容辞的替她跑腿,以免有人密报街上有个女吸血鬼。

  美则美矣却很吓人,浑然天成的灵气在夜里看来特别像鬼,长发飘飘又走得灵秀,很难不让人误会。

  而且她又酷爱吉普赛人式的长裙,雪纺纱布料一体成形。

  如果不作画的时候还好,她还会穿著暖色调的衣服四处走动,有时会带着她那只名为大胖的爱猫散步,在月光下享受宁静和看狗打架。

  但是一旦开始拿起画笔的那一刻,她一定全身雪白宛如月下仙子,神圣而圣洁的凝神专注,不为外力所干扰调出她认为最适合的颜色。

  而她会先在衣服上试色,淡描一笔才决定要不要用在画布上,随心所欲让生活过得一团糟,只要三天没人提醒她要休息,相信连她最亲近的朋友也会认为她是鬼。

  他们说这是艺术家的怪僻,废寝忘食也要完成一幅佳作,但秋天会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告诉他们,她只是饿了走不动,顺便把画染上她的颜色而已。

  顺便!

  这句话不知会气死多少为生计奔波,没没无闻的穷艺术家,她的顺便起码为她赚进六位数的金额,而且不包括早已被抽工三成的佣金。

  有人笑说她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但她从不以为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若她没有努力也不会进步,光是天份很难成就一个人后天的成功。

  她不是怪,而是不懂得生活,什么过于高傲、自命清高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只是喜欢将一张白纸涂出她要的色彩罢了。

  「秋天,妳又在发呆了,天空飞过几只鸟呀?」暗开玩笑的赵翊青在她身边落坐,半月型的木椅足够容纳两个大人。

  但她有意无意地朝她靠近,不着痕迹地拈起她一撮头发放在指缝间绕。

  「七只麻雀、八只鸽子,还有一对白鹭丝。」秋天当真的回答,不假思索。

  「嗄?!」她当场楞住,一时之间接不上话。

  有人会去数天上飞过的鸟儿吗?除非吃饱了撑着,不然谁会去干那种无聊事。

  但秋天会。

  她是那种随时随地在观察的人,眼神看来矇眬有点梦幻的感觉,常令人以为她在发呆或作白日梦,睁着眼也能睡觉。

  其实不然。

  也许她不知道煮三杯米要加多少水,或是炖排骨要先烫过,可是她能由一个人的脚步看出他是不是寂寞,灯灭了之后有没有暗自垂泪,她不会生活只会观察人生,所以她把她感觉的感觉画出来。

  「翊青,妳的表情挺有趣的,妳真相信都市里也有白鹭丝吗?」她瞎掰的。

  眼神一柔,赵翊青从后抱着她将头往她肩上一枕。「只要妳说的我都相信,谁叫我才是那个必须说谎的人。」

  因为她是她的经纪人,得不断的昧着良心向客人说秋天的画已被预购一空,下回请提早排队,她会为他们优先安排。

  但实际上是他们水准差,没艺术修养,财大气粗又不懂掩饰,在她这一关就被刷下来了,哪能把钱不当钱看的乱撒。

  有时谎言说多了自己也会当成真,现实生活中的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她。

  「辛苦妳了,不过妳别抱我太紧,妳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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