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原先听他称赞银瀑还笑容满面,后来听他意有所指,便板起脸孔瞪他一眼,叱道:“别开玩笑了!”旋即话锋一转,“我身体已经复原,也该向你们辞行。”
不知道以退为进这招管不管用,但她瞧得出安剑似乎挺想要她留下。
果然,安剑一怔,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伤愈离开是理所当然之事,可她走了平珏怎么办?他不是瞎子,平珏的异常举止说明了他对柳絮有特殊情感,可是以平珏个性,加上他们现在身负保护皇上重任,公大于私,平珏一定会置个人私情为度外。
不行,身为平珏的好兄弟,他可不能让一段好姻缘就此错过。
他想了想,心中有了主意,“你跟我们一道不也挺好吗?用不着那么急。”如果她愿意留下来,他就有把握说服其他人,既然他不是瞎子,皇上和子劲、之风也不会是,他们应当也看出了平珏的反常。
“我怕耽误你们,再说泠大侠一直对我不放心……”
安剑打断她,“唉!他就是那副死样子,你别理他。”他胸有成竹地道:“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同上路的话,我有办法说服他。”他看着柳絮,等她回答。
柳絮心中暗喜,但仍故意低头考虑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下头。
※※※
子夜无声,柳絮放轻脚步探进皇上所住的房间。原本她计划与皇上独处时再行下手,可惜一直无此机会,而独老已经嘱咐她今晚动手,如此一来,她能下手的时机使只在皇上安寝之时。
此时门外虽有四侠轮流守卫,但由于她就住皇上隔壁房间,从另一头的窗户攀爬进入倒是不易被发觉。
果然,门外没有丝毫动静,床上人儿睡得也正沉。柳絮手握一柄短剑,缓缓靠近床榻;既然她一定得杀他,那么她至少可以做到让他死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走到床边,她停下脚步,手起刀落——喀的一声,她的剑尚未碰到皇上胸口便让人给格了开!床上那人掌法快如闪电,以兵器挡住她刺出的剑后,随即连发三掌,掌掌皆打向她的要害。
柳絮没料到他竟会反击,虽然在察觉对方出手后即立刻抽身,但由于后无退路,她挡住了攻向她胸口的第一掌,躲不开打向腹部和左肩那两掌。不过危急间她立刻丢开手中短剑,以自己熟悉的雪山派武功抵挡,对方虽打中她,手臂却也被她的指力抓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靠在墙角站定后,她感到腹部和左肩两处分别传来剧痛,体内气血全往脑门冲,几乎令她呕出血来。
这人不是皇上!就她所知及这几天的观察,皇上并不会武功,那么,不用猜也知此人必是四侠其中之一,只是她从未跟他们交过手,并不清楚各人武功修为与路数。她的心卜通卜通地跳着,究竟是谁呢……
从她偷袭、反受两掌到此时的心中猜测,其实不过瞬间之事,床上那人在出掌后立刻翻身下床,在她猜测同时,他也往前跨了步,走到她可以看清楚他的地方。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脸上,冷酷阴郁,不发一语,左手臂鲜血汨汨。
是泠之风。
柳絮亦不开口,同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此刻她体内气血犹自乱窜,一阵强过一阵,一阵比一阵更难受,但她不愿示弱,咬着牙硬挺,吭都不吭一声。既然她行迹败露又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横竖就是命一条,要她求饶那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门被撞开,言乎珏和邢笛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脸色凝重,特别是言平珏,一张脸如罩寒霜。
“谁派你来的?”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是敌人派来的杀手,要不是之风屡觉可疑,暗中与皇上换了房间,恐怕此刻皇上已遭她毒手。
柳絮撇过视线不看他,依旧执拗地不发一语。一个泠书她已无必胜把握,现下四侠齐聚,她更是插翅难飞,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她不回答,言平珏也不急着追问,他转向泠之风,问道:“你怎么样?”
他自己点了臂上穴道,缓下血流之势,他虽道没事,但此时邢笛已点亮房中蜡烛,两人见他左手臂上三个手指般组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色虽不似一般中毒者呈现黑色,但伤口周围的肌肤透出一股青黄之色,让人见了莫不大骇。
“她指上有毒?”邢笛着急问道,但不待泠之风回答,便伸手点了柳絮的穴道。他怕泠书已然中毒,那么解药必在柳絮身上,为防意外,还是先制住她再说。
泠之风点点头,“嗯。我中招时丝毫不觉得痛,现在伤口也是不痛不痒,没有感觉。”
言平珏查看了下他的伤口,怒气顿生,右手一挥,床榻旁的屏风立时削去一半。
“冰爪?!你是雪山独老门下!”他额上青筋暴突,显是愤怒到极点,“解药拿来!”他太大意了!雪山派武功素以阴狠毒绝闻名江湖,据说雪山独老曾对人说过,绝不让他要杀之人有活命机会,故他从来只制毒药,不配解药。之风若真中了毒,只怕凶多吉少。
柳絮嗤之以鼻,“你既然知道我是雪山派的人,又看出他中的是冰爪,当然也该知道我没有解药。”言飞果然好眼力,先前她在落崖隘口与人恶斗,不使本家功夫而用自己不擅长的剑法,便是怕被看穿。
她说话问,安剑和皇上也进了房间,两人见此景况虽然讶异,但也猜到梗概,便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言平珏强抑怒气,走到她旁边,“你身上没解药那么哪里有?雪山堡?还是雪山独老?”
柳絮自受了泠之风两掌后,气血翻涌直达四肢百骸,身体几乎要爆裂开,后又让邢笛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那气血在体内横冲直撞却又处处受阻,强大冲力让她几欲昏厥,雪白光洁的额头上已沁出豆大汗珠。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说没有解药不是指解药不在我身上,而是说他中的毒根本无药可解。”她虽咬牙硬撑,但说到后来已经气若游丝,软弱无力。
听她这么说,言平珏再也捺不住怒气,他抓住她的双肩狠狠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之风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我体内累积十四年的砒霜,也就是冰峭爪所使之毒。”她说完后,呕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跟着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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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风,此刻你身体可有任何异状?”
自泠之风中毒后,大伙莫不焦急万分,除了运功减缓他血气运行外,也请了大夫诊治,但说也奇怪,连续几名大夫皆说看不出他有中毒之相,而其手臂上的伤口虽深,只要用上好金创药按时敷换,数日后便可痊愈。其实就连他们瞧来,也觉得他没什么大碍,相较之下,那柳絮反显伤重得多。
安剑见他摇头,吁了口大气道:“我看你是没事了,那我去瞧瞧柳姑娘。”
泠之风目送他出房门,不觉也吁了口气,他知道安剑关心他,但他每踱一回步便询问他一次,说实话还真有些烦人。
此刻房里只剩泠之风、皇上和言平珏,邢笛一开始便在隔壁房内看守柳絮。
看到泠之风没事,皇上虽然高兴却也有一丝不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依此情形看来,事实情况跟柳姑娘所言颇有出入,她既是来行刺我,理当不会手下留情……我怕这毒厉害之处便是一时三刻不会发作,又或者有什么后遗症……平珏、之风,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