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少农手撑下巴,决定先哈啦一下再道明来意。
“上次那本卖了多少?”
蔚海薇得意的比出一根手指。
“一万本?”
“别把你老妹看得那么扁好不好?不对!”
“二百万本?”
只见蔚海薇摇摇头,笑了笑。
蔚少农盯着自己的食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下子,打死他也不敢看蔚海薇在银行的存款。
“好了,别告诉我你来只是关心我卖了几本书?”
“当然不是。”蔚少农咳了咳,换上较正经的表情。
“我是有点事要请你帮忙……”
“这又是什么啊?你这么快就写完我的报告了吗?”
呃!?蔚少农低头一看——历史重演!那本笔记又没了影儿!
“那才不是!”蔚少农一把抢下笔记,非常严肃简洁的说道:
“我要你帮我调查这本笔记的主人是谁。”
蔚海薇闻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彷佛可以把他看穿似的。
“你……再说一遍。”
“我要你帮我找出这本笔记的主人。”
蔚海薇伸手在自己老哥额头上探了探。
“奇怪,没有发烧啊!”
“拜托,我没心情跟你打哈哈,我是说正经的!”
他的话使蔚海薇默然,突来的沉寂僵了气氛,蔚少农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哥,请你注意一件事,我是侦探小说作家没错,但那不代表我是侦探啊!”
“这两者有什么差异吗?”
“有!差异可大著咧!”蔚海薇睁大了明眸道。毕竟,身为作家就像一个操生死大权的神只,笔下人物可依自己的喜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在现实社会中可就不然了!她可不觉得自己伟大到这种地步。
“而且,你没事怎么会想找出这笔记的主人呢?”
蔚少农的脸色倏地一红:“这你就不用管了!”
蔚海薇轻咬笔杆,顷刻间,她会悟到了点东西。“哥……不会吧?”
“不会什么!?……你别乱猜!我只是好奇而已!”他嘴上虽敝得一干二净,但脸上暧昧的表情哪怕换作三岁小孩,也会觉得“怪怪的”。
蔚海薇再怎么说都是他血脉相系的妹妹,她懂他的心。她笑了笑,反正蔚少农从小到大为她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她帮上这么一次,也没差!
“拿来吧!”蔚海薇轻叹口气后道。
上帝对人的安排总是深具创意。例如,古灵精怪的蔚海薇搭上呆老哥蔚少农,就是个绝佳典范。
蔚少农没什么动静,似乎正在思考她要的东西为何物。
“笔记!没有您的线索,您要敝人如何为您服务?”蔚海薇搬出大侦探“威海卫”的台词,大将之风可见一般。
此时,蔚少农的脸上才见阳光。他欢呼了一声,忙将笔记递给蔚海薇。
她并没有立刻打开它,只是先将整本笔记的外观看了一遍,才翻开内页,迅速且专注的浏览着。须臾,那一、两公分厚的笔记已被她翻看完毕。
蔚海薇将它放上膝头,双臂环抱的侃谈起来:
“笔记的主人是女性,长发,有点迷糊却心思细密,身高一五八左右,左撇子,偏好中国文学。”
“你见过她吗?”蔚少农明知这个问题很蠢,但他仍忍不住如此问道。
“废话!当然没有!”
“那你怎么对她这么了解?”
蔚海薇耸耸秀肩,若无事然:“这没什么,生活即是推理!”
接着,她便翻开笔记,为自己的推理作出一番说明。
“这里面的内容是高三范围,再以这字体判断,其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子。”
蔚少农点头,表示这些他也有注意到。
蔚海薇由笔记装订处的夹缝中拈出一根长发,放在蔚少农手中。
“长发少女!”她说。
蔚少农看着掌心静躺的细丝,它不黑;是很漂亮的蜜糖棕色,轻柔得彷佛喘息大些,就会将之吹上云端似的。
“再来……因为她的文章写得不错;很细腻,却有不少错字,所以我判断她心细迷糊并偏好文学。还有……哥!你有没有在听呀?”
“什么?我有啊!”蔚少农一震,忙不迭道。一根头发,只不过是一根头发!竟然能令他失神!?
蔚少农不由得感到讶异。
“那,身高你又是怎么推理出来的呢?”
“这得靠职业功力。”蔚海薇笑得傲气。
“一个好侦探不仅要有好的推理能力、联想力,更需要丰富的常识。我刚才说的是台湾女性近年来的平均身高。”
“这也能算推理!?”他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
“当然。我说过啦!生活即是推理。”蔚海薇揉捻肩上一缕黑发,如此说道。
“至于左撇子……你看。”她边说,边拿了支跟笔记上所用差不多的水性笔,在纸上写下一横行字。
“这和笔记上的字有什么不同?”蔚海薇将两者并排,向他问道。
蔚少农看了会儿,果然不负她所望:“一个有墨水抹痕,一个没有。”
水性笔难干是出了名的,只要稍微不慎就可能在纸上留下痕迹,这点相信用过的人都晓得。
“没错,一般人用右手写字,本来不该留下抹痕,就算不小心,也顶多一两处而已。可是,这笔记上几乎每行字底下都有片淡淡蓝色。你不觉得她粗心得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除非,她是左撇子。”蔚少农接道。
“没错。”
“可是,这本笔记怎么会出现在旧书摊呢?”蔚少农提出了核心问题。
蔚海薇沉思了会儿。“据我估计有两种可能——是她毕业了,把笔记卖给旧书摊。”
“有这种事吗?”蔚少农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怎么没有!?现在的重庆南路书街,就有不少书店和旧书摊在卖呀!我还买过呢!”蔚海薇边说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由考卷凑成的理化讲义。“这比自修划算实用多了。”
蔚少农无言,觉得自己好像与社会脱节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教他从小眼中就只有念书和画画,高中念三年,班上叫得出名字的同学连一半都不到。上大学后死性不改,只和沉子昂、风咏曦这两个“天赋异禀”的好兄弟混,不谙尘事倒也不足称奇。
“可是,现在离毕业已很久了呀!”
“所以我也感到奇怪。”蔚海薇拿了张湿纸巾用力在封面上擦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仔细擦拭着整本笔记的表面。半晌,她看着一抹淡灰的纸巾喃喃道:“这么少!?不太合理吧!”
“什么不太合理?”蔚少农对老妹的举动感到一头雾水。
“这笔记上的灰尘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放了半年。”
蔚少农本想答“也许书店老板清理过”。但是,今晚的“不爽回忆”提醒了他,那旧书店一点也没有打扫过的迹象。
“是说,这笔记是最近才拿出来卖的?”
“嗯,如果它真是有心被卖到旧书摊的话。”
蔚少农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浑沌,万万没料到,一本笔记竟牵连着这么多事。
“不是还有别的可能吗?我是说,笔记流落旧书摊的可能。”
“有,这个比较解释得通,就是她因某些因素不再上课,例如移民。所以清仓旧书,其中包含了那本笔记在内。”
这的确是较合理的解释,但蔚少农不喜欢。因为,若真如此,他岂不是连一点找到她的渺茫机会都没有了!?
“还有别的吗?”他不死心的问道。
蔚海薇没想到自己的老哥这么烦,就算她是福尔摩斯,也不可能在怎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太多的设想。她不满的蹙蹙柳眉,胡嚷道:“有啦!就是一位不明人士具有“拾物不昧”的伟大情操,把捡到的笔记送到警察局,后来不知怎么辗转到了旧书摊,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