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眼睛看得见过去、测得到未来,你 还会想要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吗?”至少他不会。
功名权力犹如昙花一现,眨眼数十年间,黄沙掠过枯骨满谷,他不禁怀疑人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而到底又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带在魂魄上头的?
他还不知道答案,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带不走繁华。
“照你这么说,你早已经看破了俗世红尘,什么东西都不执着,那你为何偏偏执着于我?”那不是很奇怪吗?“有一天,你会死我也会死,到了那个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没有?”
倘若真有地狱、真有轮回,那么人死了之后不都是要走上奈何桥,要喝下盂婆汤;如此一来,再怎么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会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再深彻的爱意也会划下旬点。那他又在执着些什么?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镜如水挑眉反问她。
“不然你告诉我还有什么?”不要告诉她宿命论、命运说,她已经十分厌倦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了。
“至少你还有我的情,往后不管是哪一个先离开世间,我绝对不会放你一个人孤单;即使走在黄泉大道上,你也会看见我在一旁等着你,直到再落轮回。”镜如水停下脚步,深情之态不禁令人动容。
花袭人抬眼睐着他,原本想要开口耻笑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着他的脸,一堆讥笑讽刺硬是说不出口。
“甜言蜜语!”最后只吐出了这一句话,而且还带了那么一点娇嗔的意味。
哼!这下子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有牛郎这种职业存在了,只要长得够俊嘴够甜,想要大把大把的钞票,绝对不是件难事;倘若是他,想必可以削到翻!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见她甩开他的手在自往前走,他立刻尾随在后。
“我有说过我要留在这个时代陪你一辈子吗?
有本事在你送我回二十一世纪之后,你再跨越时空来找我。”到时候大学毕不毕业都无所谓了,一她铁定要拉着他进演艺圈,然后她要当他的经纪人,摇翻他这棵摇钱树。
“你还没有改变想法吗?”他不意外。
“废话。”不然她为什么要待在镜花居?当然离不开也是原因之一。
“若是你无法答应我的条件,你要我怎么施法送你回你的时代?”镜如水一个箭步挡在她的眼前,唇上依旧勾着抹惑魂却又可恶的笑。
“要爱你还不简单。”她可没忘了这个荒唐的条件,“横竖今儿个已经初七了,你得要好好地准备在这个月的月圆时,施法把我送回现代去不可。”
“那你现下爱我了吗?”
应是谈不上爱不爱,但他相信她对他绝对有那么一点点情愫存在。她像是一把教人无法忽略的火,教他无法漠视她的存在;相对的,他像是沁人心脾的水,教她无法不眷恋他的温柔。
她会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倘若一切真照着他所看见的命盘而走的话。
“我……”太不要脸了吧?大庭广众之下问她这种问题。
“嗯?”镜如水笑得分外勾魂。
“我……”可恶,他要问她,她偏是不答,就不信他能亲她何,“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用餐。”
该死,如果能骗得了他,她早就用骗的了;可他精得跟个鬼没两样,马上可以分辨出她所说的真伪,全然不给她一点缓冲的机会……到时候她要怎么逼他施法送她回现代呢?
看来这将是她这一阵子的重要课题了。
“找家酒楼吧!”镜如水噙着令她倾心的笑,温柔地牵起她的柔荑,带着她走进城东大街,在一片旗帜飘扬、凡欲蔽天的街道中,随意地挑了一门店。
“畦呜,这就是酒楼耶!”一踏进真正古色古香的历史画面之中,花袭人不禁又开始一阵阵的惊叫大喊,压根儿不管自己的举动是否引人侧目,“这里的东西好吃吗?”
她的眼睛忙着四处张望,仿若她之前踏进净尘轩一般,每一处历史古迹都教她不可自拔地沉醉其中。
“这我倒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没来过。”在净尘轩已有一次前车之鉴,遂这一次他适时地拉回她这头脱缰的野马,硬是不让她过分冲动而惹人侧目,吸引更多不必要的目光。
光是他自己就够受瞩目的了,再加上一个花袭人,情况更是不可收拾;他可不希望带着雅兴而出,却得败兴而归。
毕竟金陵城里见过他真面目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倘若一个不小心遇上一个程咬金,事情可就不妥了。
“你不是金陵的人吗?”花袭人有点不悦地被他抓进二楼的厢房里,只能很安分守己地睇着精致特别的厢房,有点不解地问道。
“是啊,只是我告诉过你了,我甚少出镜花居。”倒不如说,直到这几年来,他除了进宫之外,也慢慢地学会厮混到其他的地方去;要不然一辈子都窝在同一个地方,崩溃是迟早的事。
“为什么?”是因为镜花居外头有一群像是要暴动的恶民吗?
“因为……”长指轻敲着桌面,镜如水思忖着到底该不该说。
“因为他是被软禁在镜花居。”
闻言,花袭人抬眼,便见一个人站在他们的座位旁,一脸的挑衅,她的脸色不由得黯了下来。
他是谁?
第八章
满城萧索的美景被锁在一小方窗之内,而小窗里是间简单素雅的厢房,虽没有雕尽人间奢华,却镂满世间温柔——除了那个人的存在。
花袭人眯起水灵的美眸,不悦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大刺刺地介人他们之中,甚至打断他们的对话,还若无其事地坐下。不知道他是真没见到她在瞪他,还是他的眼睛纯粹是装饰用的。
“如水,近来可好?”男人放肆地在镜如水的身旁坐下,状似亲见地搭住他的肩头,仿佛两人相识已久;然而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其中有着诡异。
“甚少入宫,自然是过得好。”镜如水不着痕迹地拿下他勾在自己肩上的手,随即对他道出自己的想法。“倒是你,近来过得好吗?”
“没有你,我怎么过得好?”男人笑得嚣狂。
“没有我,你定可以更好。”镜如水噙着一抹虚无缥缈的笑意,然而惑人的魅眸却像是在算计什么似的,闪过一道异光。
“是吗?”男人挑眉睇着他,挑弯了唇,随即又道:“这个娇俏的美人儿是哪一家的千金,我怎会没见过?”他看向花袭人的眼是恁地放肆跋扈,上上下下地仿似在打量她什么。
镜如水不动声色地睐他一眼,勾起淡然的笑,“她不是什么名门千金,你自然不曾见过她。”
“哦,你改了习惯。”
“我有什么习惯可言?日子不就是这么一天天地过?”镜如水又抬眼看着他,“高炽,上元节甫过,你倒是这么闲,可以溜出宫?”
镜如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恼着怎会没来由地杀出了个程咬金;高炽好美色,让他见着了袭人,可真是最差的际遇了。他非得先想个办法把袭人带回镜花居不可。
“哼,根本就没有我可做的事,我不溜出宫,待在宫里做什么?”朱高炽笑得张狂,长指轻佻地抚过花袭人粉嫩的颊,“如果我不溜出宫,岂能有幸见着如此标致的美人儿?”
“无耻!”毫无预警的一声响起,花袭人如山洪爆发似的震起覆日海啸,一巴掌狠狠地落在那男人的颊上,“谁准许你这般无耻地碰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