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气定神闲地坐在被角上--这是他之所以留在她床边的唯一理由。
「三更半夜,妳再这么任性下去,今晚就别睡了。」他沉下声。
「你故意压住我的被子!」她转移生气的焦点。
他沉下脸。
她瞪着他,鼓起两片腮帮子,绝不示弱。
永琰眉毛一挑,干脆翻身上床--
禧珍睁大眼睛。「你、你、你做什么?!」
「睡觉!」他答得干脆。
「睡觉?」她两眼瞪得更大。「你想睡觉就回家睡,为什么睡在我床上?!」
「我累了。」一翻身,他面朝外,做好赖床的准备。
追了一夜的人,几乎「跑」遍整个北京城,他当然「累了」!
累了?禧珍瞪着人家的背,瞧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她问的是废话一般?
问题是--
他累了,却睡在她床上--
她的床上耶!
况且他不但压住她的被角,还「守」在她的床边!被这一床厚被子裹得紧实,禧珍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被设计了--
因为她这才发现,今晚,她根本就脱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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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永琰押着她裹在厚厚的被窝里睡一夜,可禧珍还是为自己前半夜的固执,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她还是病了!
一大早她就咳得嗓子眼快哑了、头也疼得快裂了……
禧珍可怜兮兮地问自己,莫非,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吗?
永琰一整天不说话只守在她床边,看到她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副痛苦的模样,他的脸色凝重。而他之所以留在这里的责任,就为了逼迫她喝下大夫开的、春兰熬的苦药汁!
「咳咳,我再也不喝了!」当晚永琰第三回逼她喝苦药时,她再也不肯依了!
「听话,别任性,喝完这帖药就能睡了。」他捺着性子哄她。
亲眼瞧见这一幕,阿布坦睁大眼睛,喉咙里「咕嘟」一声,活像瞧见妖孽……
永琰明白,阿布坦在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因为连永琰自己,都讶异于他对这个「麻烦」惊人的耐心。
「可是这个药好苦……」禧珍苦着小脸,心有余悸。
他一整天逼着自己喝苦药,她肯定,他是挟怨报复。
「药不苦就医不好人,听话,乖乖喝下。」他技巧地把她的小头按在胸口,让她下能挣扎,然后开始温柔地「灌」药。
「呜……」
被迫喝完一大碗苦药汁,禧珍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了!
「乖。」碗底空空如也!成果令他很满意。「好好躺着休息,今晚我回王府,明天早上再来看妳。」他终于站起来,丢下话。
「呀?」他还来?!「那个,你忙,就不必来了,我会照顾自己,真的!」她可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永琰挑起眉,突然间,他那向来吝笑的俊脸乍现曙光--然后转身走出房门,还在发呆的阿布坦如大梦初醒,连忙跟出去。
禧珍可呆住了。
他刚才笑了吗?
话说回来……
他没事长那么帅做什么?那碍眼的笑容……
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
永琰与阿布坦才走出禧珍房门,子扬已经等在外头。
「我还以为,你今晚都走不出来了!」子扬故意打个呵欠,懒懒地揶揄永琰。
仗着表亲的身分,子扬向来没大没小惯了,从无主仆之分,然而他与永琰的情谊,也确如兄弟。
「她病了!」
「是呀,『她病了』!」子扬撇起嘴。「啧啧啧,什么时候,安亲王府的三贝勒爷,开始对姑娘这么温柔贴心起来了?」
永琰没理他。「今早我交代你的事办妥了?」直接问话。
子扬抿嘴一笑。「贝勒爷的事哪敢拖延!这一整天,我已经亲自登门造访,探过巷底胡衕的『牡丹苑』。」
昨天夜里,永琰追的那名黑衣人,就是在牡丹苑的大门前跟丢的!
牡丹苑是京城里的高级窑子,非达官显贵还不得其门而入。
「那你发现异状了?」阿布坦插嘴问子扬。
「我是很想,只可惜,半点『异状』也没瞧见!」子扬叹口气。
「那你搅和这一天不就是瞎忙?」阿布坦皱眉。
「瞎忙也总比你没事儿转悠的强!」子扬顶回去。
两人又开始斗嘴。
打从这两人相识以来,好像一天不斗嘴就不痛快!
阿布坦被他三言两语挑拨起来,有点上火。「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老爱找我斗口?!」
子扬岂能认输,想当然卯上。「我瞧你才没事,老爱找我抬杠子!」
阿布坦瞪大眼睛。「我说你--」
「好了!」虽然早已习惯,永琰知道如果他不阻止,这两个人可以自行取乐到天明。「既然瞧不出所以然,只好让新眉去探个究竟!」永琰下结论。
扔下话后他转身离开四合院。
「新眉?叫新眉能做什么?」阿布坦呆在原地搔头。
「不瞭?那就问爷去呀!」子扬挪揄他。
阿布坦懒得理他!他忙跟在永琰后头离开。
子扬笑得很贼,可这家伙向来贼眉贼心贼鼻子贼眼睛的,他心底想什么事,阿布坦可懒得去猜--
因为就算他愿意猜,大概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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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生病后,永琰每天来看她,为的就只是--灌药!
接连被灌了三天药,还被押着不许下床,这三天躺得禧珍腰酸背痛,苦不堪言,更让她打从心底认定,永琰肯定是记仇挟怨报复来着!
到了第四天,禧珍的身体已经无恙,永琰此时也被皇帝召见进宫,禧珍得以脱离他的魔掌,简直不亦乐乎!
这日午后她高高兴兴地下床,跑到院子里舒展筋骨,却看见新眉急步穿过院子前的回廊。
禧珍原想喊住她,可此时新眉正好打开前院的大门,彷佛害怕被人瞧见似地,新眉回目顾盼,左右张望,然后才踏出门外,小心翼翼地虚掩大门。
「她怎么鬼鬼祟祟的,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禧珍喃喃自语:「不管了,我先跟上她再说--」
「格格!」春兰忽然从身后拍禧珍一下。
「哇!」把禧珍吓了一大跳!
「格格,贝勒爷不是叫您休息吗?您怎么下床了?」春兰问。
禧珍皱起粉眉。「我说春兰,妳的主子什么时候换成那个『贝勒爷』了?妳是他派来监视我的吗?」
「呀?」春兰瞪大眼睛,一脸胡涂。
「算了,」她懒得计较。「我现在追新眉要紧!」禧珍说着就跑出大门--
「格格!」春兰愣在原地,半晌后才回过神,她赶紧追出去。「您上哪儿去呀?格格--您等等我呀,格格!」
依循前两日的习惯,新眉总是在日落前来到牡丹苑,开始梳妆打扮,然后换上一袭华衣。
这牡丹苑是王公贵人、豪门公子大驾光临的销金窟,既来之则安之,她禀性聪明,短短两日已摸清个中三昧,懂得了「入境随俗」的道理。
「媚儿,妳打扮好了吗?」鸨娘走进来,把一锭百两银子,大剌剌地按在茶几上头。
「媚儿」是新眉进牡丹苑里,自取的花名。
新眉瞧了那锭白花花银子一眼,欢天喜地的收下。
当初进门迎客前就说好的,她有急用,每接客一回,就要收现银。
照说,这不是妓院的常例,然而事总有例外!事不圆人圆,尤其对像「媚儿」这么美的女子来说,鸨娘是绝对不可能错手的。
鸨母见媚儿收下银子,便凑上前去,附在媚儿耳边轻声细语地提点道:「前头赵爷已经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