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际有些晕眩的夜色,深吐了口气后,一手抚着又开始隐隐作疼的额际,正色地对这个已经被爱情冲昏头,完全忘记自己与她是什么身分的男人,提醒他老是会遗忘的某此一事。
「我曾欲灭天宫。」
「那是妳的职责所在。」公与私他分得很清楚。
「我差点杀了你。」
「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他一点都不介意。
「我没给过你好脸色。」
「我很心甘情愿啊!」他不但应得很大声,还一脸理所当然。
夜色动作迅速地伸出两手扯住他的衣领,使得高大的他不得不俯下身。
她压低了音量问:「你究竟是哪有毛病?」他不保密就算了,还在人前把他的底细抖光光?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叛徒?什么叫为了她而与天宫为敌?
他拍拍她的头顶,「我都说过我喜欢妳了,这真的不是毛病,妳可不可以相信我一回?」
她忍不住用力摇晃着他,「姓风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就不怕他会因她而被逐出天宫吗?
风破晓深深一叹,「妳一定要强人所难吗?」
居然说地……强人所难?
无言以对的夜色,茫然地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人。
「你们可不可以想个法子劝劝他?」算了,早知道这只驴子投胎的男人是听不进耳的,不然她也不会一被他缠上就甩不掉,她还是找别人来劝他比较快。
众人不但整齐划一地对她摇摇头,还反过来帮着风破晓劝起她。
「妳就成全城主嘛……」
夜色愕然地看着他们脸上相同的恳求表情。
不只是他,就连这里的人也不正常……她想不通这城中的人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留下来好吗?」风破晓弯下身子,殷殷地在她耳畔问。
「我……」她抚着额,「我回屋里静静……」里头的那个让她心乱如麻,但外头的这票更让她头昏脑胀。
「没关系,慢慢来,我等妳的答案。」在她摇着头走向小屋时,他还很有耐心地在她身后留下一句期待,夜色听了,万分头痛地用力把门关上。
「破晓!」听说他收留了敌方,而且是帝国的第一武将后,气急败坏杀来的天涯,响亮的震天吼吼音,在下一刻吼得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上双耳。
就知道这唯一会反对的人一定会来……风破晓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准备面对那个恨夜色入骨的青梅竹马。
「那女人在里头?」提着把大弓前来的天涯,在瞧了瞧众人围观的那间小屋后,口气很冲地问。
「她有名字的,她叫夜色。」风破晓一掌拦下冲动的他,并缓缓更正。
「什么夜色?」天涯两眼一瞪,忿忿地拉大了嗓门,「你究竟还记不记得她是什么身分?」
「记得。」他点点头。
天涯一手指向小屋,「那你还留着她?」这种人有机会就该杀了她才是。
「她已被逐出帝国,不算是帝国的人了,还有,我想和她在一起。」风破晓边说边将他往后推,一直推到与小屋有一大段距离后才收回两手。
「什么?」被响雷打到的天涯,头昏眼花地呆站在原地。
「我喜欢她。」他慢慢补述。
「你再说一次。」天涯愣愣地眨着眼。
「我爱——」
「够了!」听不下去的天涯捂着两耳大吼。
他摸摸鼻尖,「是你自己要我说的。」
「破晓,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昏了两个月后神智不清醒,还是你被她砍得变呆了?」天涯两手握着他的臂膀,好不担心地瞧着这只迷途羔羊。
「我从没呆过。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现在不愿承认事实的人只剩他一个。
天涯怎么也不肯相信,「可你说的话明明就是呆得没药救啊!」
「天涯。」他一字字地说明,「我对她是真心的。」
猛然被吓退三大步的天涯,大惊不已地看着风破晓在把话说完后,破天荒出现在他眼前脸红的模样,过了一会后,他迁怒地朝四周织女城的人们开吼。
「你们是全都聋了、瞎啦?在那个呆子变得更呆前为什么都没个人去拦着他?你们就不怕那个叫夜色的女人在一夜之间灭了整座织女城?」
与风破晓连成一气的众人,还在这节骨眼推出代表解释。
「因为……因为我们都知道城主从小就恋慕着她,虽然她来自帝国,也曾伤过城主,但……我们能够了解城主的心情。」自听过名字后,就一路自小暗恋到大,这年头这种死心眼的城主上哪找啊?因此对于城主不能见光的情事,他们不但乐见其成,若是不顺利的话,他们帮也要帮他追到她。
天涯听了,差点捡不回自己的下巴,「所以你们就成全他?」
「对……」这本来就是他们织女城不对外公开的秘密嘛。
原本还指望风破晓能够重振天宫声威的天涯,万万没想到,风破晓这个城主,竟是头一个拜倒在敌将石榴裙下的人,而这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城民,居然也和风破晓一般,一个个都充满了盲目的感性,却都没有半分实用的理性!
「破晓,你听我说,有心上人是很好……」天涯深吸了口气,先以温柔的语气说着,然后再大声地想把他吼清醒,「可你也要搞清楚对象啊!」
风破晓完全无动于衷,「你若看不顺眼,大可回天垒城。」
「你在赶我?」他有没有说错对象?
「对。」风家城主斩钉截铁地再应一句。
天涯指着自己的鼻尖,「为了那女人赶我?」
「我说过她有名字,她叫夜色。」好脾气的风破晓,一再容忍后,火气也渐渐上来了,「你再不对她客气点,我就要送客了。」
「你居然——」暴怒的天涯还没把全文说完,就遭赶来灭火的霓裳给拖离表情已风云变色的风破晓面前。
「抱歉、抱歉……」忙着赔不是的霓裳,一手紧掩住天涯的大嘴,「我这就把家丑带回去处理一下。」他爱在家里闹是一回事,但闹到别人家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在这个不爱生气的风破晓都快变脸时,她可不想让天宫的两个城主为此翻脸。
天涯扯开她,「什么家丑?连妳也疯了吗?」
「海角!」敌不过他蛮力的霓裳,只好找打手上场摆平他。
「城主,得罪了。」早等着帮霓裳收拾家丑的海角,立即出现在天涯身后,扬起一掌朝他颈后重重一劈,再将被弄昏的天涯给扛上肩头。
「好了,一切没事。」霓裳不好意思地一手拍着后脑致歉,边说边带着人往后退,「破晓哥哥,请你继续努力,我这就把人带走。」
「把他带回去管教一下。」风破晓面色不善地瞪了被打昏的天涯一眼。
「是是是……」她忙不迭地应着。
坐在窗边的夜色,在看完了外头的闹剧后,只觉得她的头好痛,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瞥看向屋内,只见一脸喜不自胜的天曦,在量完了她的身材后,高高兴兴地拿出针线与布疋,准备替她这个女儿做几套衣裳,登时,她突然觉得她的头痛恐有再加剧的倾向。
漾在天曦唇边的笑意,令夜色久久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只是这般看着天曦,一阵始终尾随在她身后的不安,像是侵蚀着夕阳的黑夜,正一步步地携着无边的黑暗将她给笼罩。
那一日,在师门里与解神独处时,解神那很想在她面前隐藏,却藏不住的眸光,又再次回到了她的面前,令她怎么也无法遗忘,因那时的她,清楚地在解神的眼中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