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勤小姐告诉她还有这个机会存在时,她一直抱著一线希望,但在他头也不回地弯过转角的刹那,所有的希望在此时完全粉碎!夏顿时怔站原地,身体的温度被绝望冻得冰凉。她仿佛看见慈母的面容亦随之远去……她只是想赶回去见母亲一面,只是这样啊!所有的悲怆化为怒意,夏忍不住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吼:“该死的王八蛋!你就让我一个机位会怎么样?帮同胞忙又有什么不对?我只是想赶回去见我妈,我只是请你让一个闲置的机位给我而已,不过是个机位啊……”
满腔的急切与委屈不自觉地化为泪水潸然而下,声至语末,已泣不成声。夏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掩面痛泣,想到可能就此与母亲天人永隔,那股椎心的无力感让她泪落得更加汹涌。
若下跪有用,就算叫她一路从纽约跪回台北她也愿意,可他一点机会也不给她,就连开个刁难条件的机会也不给她!
她好恨!从小到大,爸妈教她别向往有钱人家,所以她满足过活,从没嫉羡过那些有权有势的富有人家,可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其间的差别——对他而言,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对她而言,却是一个她愿用一切交换的机会,他却一点机会也不给她!
她真的好恨……悲愤的咆哮声隐隐传来,格雷。汉克顿了下脚步。虽然她吼些什么完全听不真切,可那掩藏在怒意之下的哀伤,却像只无形的手,悄悄地揪紧了他的心。
那嘶吼声饱含了怒意,然而隐藏著的是更多的绝望哀伤。那个女孩为了什么原因必须赶回台湾?这个念头一直到此时才窜进他的脑海,聚紧的浓眉因思忖而稍稍舒缓。或许,他可以让她一个位置的……他沉吟,在这瞬间,他几乎忘了包下头等舱的原因,想旋回对她说他愿意答应她的请求。
“格雷。汉克先生,飞机要起飞了。”优雅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机上的空中小姐久候不至,特地前往催促。
该登机了!
高阔的背脊因空中小姐的声音瞬间紧绷,好不容易放松的眉宇再次纠结,更甚者,反而比之前更加地紧蹙不悦。
该登机了——格雷。汉克沉下了脸,抿紧唇,无暇再顾及其他,一转身,就这么大跨步地走向机舱。
第一章
八年后台湾台北
在寸土寸金的敦化南路上,四周大楼环伺,唯有它——“海潮”,近年急速窜起的珠宝精品名店——运用平面的名家建筑设计,占地百坪的装璜全以深褐的原本色系为主,在这喧嚣功利的水泥丛林里,漫开一片清雅真实的森林气息。
一踏进店里,令人精神松弛的松木香气迎面而来,仿佛徜徉于雨林的环抱之中,透明橱窗里的各式宝石闪耀著璀璨,犹如日曜穿透树梢叶缝,落下点点的日光,交织成绚丽的光芒。
“海潮”虽只开幕五年,但它对珠宝业界所造成的影响委实不容小觑。
从绅士的袖扣到名媛淑女的小小发针,“海潮”全都没有丝毫的遗漏。它不以华丽的装饰哗众取宠,也不以镶饰宝石数量的多寡取胜,“海潮”的地位完全奠定于宝石的绝佳等级和匠心独具的设计,将各式宝石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政治名流界中,能够拥有烙上“海潮”特有螺纹标记的首饰,不单单只是财势地位的象征,更代表著个人的高尚品味。因此,尽管价位高得令人咋舌,依然吸引著人们趋之若骛。
占地广大的单层建筑巧妙地均分为二,在深褐的木林之后,蕴藏著整个“海潮”的灵魂中心——网罗了各界好手的营运、企划部门全都群聚在此,其中也包括“海潮”所有人——柏宇彻的个人办公室。
与门市不同,这里和“海潮”之称完全符合,以蓝色为主体,再用各种深浅不一的蓝色色系加以变化,只要一通过暗门,立刻由充满芬多精的原木林跃入广阔的碧海,令人忘了置身何处。
此时,这片海色依然宁静无波,但位于最后方的会议室却是暗潮汹涌。
暗潮?是的,里头没有怒涛袭天,有的只是光线充足的明亮气氛,但这些都只是外人所见的假象罢了,只有那些资深的幕僚人员才知道,在柏宇彻那淡淡的温和笑容下,透露出的是再清楚不过的讯息——老板火大了。
靠向椅背的姿势为柏宇彻增添了一丝慵懒的贵族气息,交叠的双手置于平滑结实的腹肌处,指尖不经意地点著。
“你的意思是说,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得到的只是‘不行’这两个字的回答?”黑浓的眉微扬,柏宇彻视线淡淡地扫过桌上那本摊开的“Gems&Gemology”宝石及宝石学系列季刊——翻开的那页上头有张艳丽的容颜,水漾的瞳眸闪耀的是自信的光芒,虽只是半个手掌大的照片,却已教人觉得艳光逼人,但吸引他的并不是那张面容,而是另一张新款设计的戒指近照。
老板虽然从不板起脸,也从不骂人,永远都是噙著抹浅浅的微笑,但不知为何,只要老板那温和的眼光一扫过来,他们就会兴起办事不力的罪恶感……张经理下意识地掏出手帕拭著额角的汗,口袋随著他的动作翻出,白色的内里衬著铁灰色的西装显得特别突兀可笑,但在此时,却没有任何人笑得出来。
老板在季刊上看到了这个新锐珠宝设计师的作品后,立刻要他们将她网罗到“海潮”
旗下,下放的权限无上限,也就等于只要那位设计师有法子让他们答应她所开出的价码,一切成交。
这件事在“海潮”内部引起极大的轰动,但从不曾有人质疑过老板的能力,他们相信能将“海潮”带到如此地位的人,行事绝对有他的道理。也因此,他们派出的人信誓旦旦地出发了,捧著无上限的极高荣誉,信心满满地去了——但却全部铩羽而归!
“这一个月我们一直努力和夏小姐达成协议,但……”他的汗拭得更急了。
“把小关调去,让他先放下手边的事。”将他手下最杰出的公关人才派去交涉,对她也够重视了。
张经理吞吞吐吐地说:“小关……前天才去过……还被夏小姐放狗追到了马路上……”小关被狗追得领带松了、西装脏了,就连皮鞋也掉一只,那回到公司的狼狈样差点没将其他同事给笑死,他那时也笑得多开心呐,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悲惨的是他现在只想流眼泪,根本完全笑不出来啊!
那个向来能言善道、打扮体面入时的小关被狗追?柏宇彻浓眉微挑,转头看向一旁的秘书褚澄观。
褚澄观点点头,想起小关那时的模样,原本严肃的娇颜也忍俊不禁地带著点笑意。
“就连张经理也亲自登门拜访过,不过张经理遭遇好一点,是被吸尘器‘请’出门的。”
“哦,竟连张经理也出马了?”柏宇彻单手支著下颚,望向张经理,眼底带著淡淡的调侃笑意。
张经理只能尴尬地回以苦笑。说出去谁信?他在珠宝业界可也是说得出名字的!结果踏进人家的门槛才游说不到五分钟,吸尘器的轰隆巨响立刻掩盖了他的语音,随著强力吸嘴的逼近,他只能步步后退,最后退到了门外,得到的是当面关上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