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祆儿……”
“嗯……”
吧台后的细语声,极度轻微,却清晰可闻。那对拥吻的男女,映入贾志矜瞳孔深处,是罗悦和一个大女孩。他叫她什么?“仙儿”是吗?的确很符合这名妙龄绝色该有的称呼。那个早晨,在他起居室看到大女孩时,贾志矜就知道大女孩一定有个蛊惑人的美名。
“祆儿……”他的嗓音好沙哑,隐含著情欲的性感。“你先放开我,有客人……”
祭祆儿满意地离开他的唇,转头看向客人。
贾志矜也看著吧台里。
“我见过你。”祭祆儿嗓音清亮,少了一点成熟女子的圆润,却有年轻任性的娇腻,像首在唱盘上转悠的爱尔兰诗曲。
“难怪罗老板今天不须放音乐。”幽沈的空气中,贾志矜发出夹带冷静力量的声音。
“女──”他欲开口。
“你别说话!”祭祆儿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直截了当地对贾志矜说:“你要找罗悦,他没空!请自便──”语毕,她以唇取代手,又吻住他。
贾志矜闭一下眼,转身走出神的便利屋。
丁睿睿那尊作品还没卖出去,放在门边最显眼的展示台上。她记得名称是“烦忧者”──这不就是每个现代人吗,脆弱的有机体,脑袋装著如钢刺铁丝的愁绪──一触即发的崩溃危机
她加快脚步,最后索性跑了起来,弯进一条窄小巷口。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背。
她回身。
祭始禧露出笑容。“去哪里?我很乐意再送你一程。”
他居然还没走!她在车上拒绝了他的晚餐邀约,以为他早离开神的便利屋……
她喘著气。他凝视著她泛红的眸眶。
“这里风大,沙子吹进眼里,就不好了。”他沉沉地说。
“晚餐邀约还算数吗?”她问。
“永远有效。”他回答。
“不用永远,只要今晚──”她的目光邈远。“我饿坏了……”
“那就走吧!”祭始禧拉过她的手。
西斜的薄阳中,风把长发刮得凌乱,难理。
第七章
解开安全帽带扣,罗悦熄了引擎,一长腿往后旋跨,起身离开BMW重型机车的双人鞍座,走进神的便利屋。他的孪生兄长──罗愉正在门边,搬动丁睿睿寄卖的琉璃艺术品“烦忧者”。
“有买主?”罗悦挑眉。
罗愉抬起与他一模一样的俊脸,道:“我二舅子订了。”
“哦?”罗悦神情惊讶。“始禧少爷来过?什么时候?”
“不久前。一进来,指定要这尊,马上又离开。晚点帮他载回饭……”
“罗愉!”一声尖叫中断罗愉未说完的话,祭祆儿甩著燃火的宽大衣袖,从吧台冲出来。
罗愉低咒,反射性地撒手,跑上前。瞬间,剧烈的玻璃破裂声,震垫了木质地板,什么东西撞倒一个细瘦的藤编置物篮,滚出一堆拇指大的圆锥形物体,空气中激生浓郁的檀香味儿,神的便利屋陷入混乱。
“天哪,你们在干什么……”罗悦揉揉额角,垂眸看著已成过去的“烦忧者”被檀香角围绕。“幸好买主是自己人──”他捡起钢刺铁丝团,往吧台一扔。“只剩‘脑浆’了,带回去给他吧──”
“罗悦──”祭祆儿衣袖上的火已扑灭了,罗愉正在检视她纤白的手臂是否受伤。“什么‘脑浆’……你这么没艺术感,怎么经营嫂嫂的店!”她这能数落罗悦,显然没受多大惊吓。
罗悦撇撇唇,摊手。“至少我没差点搞出火灾,毁了夫人的店。”他笑著,背靠著吧台缘,长腿交叠站立,双肘搭在台面,一副悠闲看戏模样。
“你猪头!”祭祆儿跳脚大叫。“明天你绝对笑不出……”
“祆儿──”罗愉将她抱上高脚椅坐著,翻著她烧焦的衣袖,严厉地问:“你刚刚做了什么?”她的衣袖和手腕内侧,有种特殊的香味──
祭祆儿垂下脸庞。“我只是抹些薰香膏……”含糊地咕哝。
“薰香膏?”罗愉听得一清二楚。“奶奶给的?”
“嗯。”祭祆儿点点头。
罗愉皱起眉。
“呵……”罗悦迸出朗朗笑声。“奶奶给的薰香膏──这种东西,请看场合用,好吗?”
他们的奶奶──苏林的薰香膏,是用龙涎香、麝香混合多种植物精华,做成如奶油般细致的膏状物。使用时,取一膏块涂于双手脉搏处,再以晒干的玫瑰花梗点火微薰,让香气渗入肌肤,随人体循环的奥秘散发,藉以催生男性情欲──
是的,这是房中秘宝,爱侣间的情趣用品!
没想到祭祆儿这妮子,竟在神的便利屋里使用起来──
“难不成小姐当夫人的店是春宫?!”罗悦竭力收住笑声,俊颜上的表情那么地坏心。“再怎么急,也得记得别穿那种宽衣袖的日式浴衣点火嗯。”
“你就尽量笑吧!”祭祆儿恶狠狠地盯著他。“反正你能笑的日子只剩今天──”
罗悦寒毛一竖,站直身躯,正经起来,没忘记她有张说什么发生什么的嘴。“这是‘铁口’吗?小姐──”
祭祆儿服尾上飘。“你说呢?”得意得很。
有阴谋──
罗悦点起头来,看向罗愉。“很好。你从来不管她,把她弄成一个怨女,还得使用薰香膏对付你,却倒楣我们这些无辜第三者。”他干笑,像抱怨,又像挖苦地对兄长说。
“你扯什么!”罗愉悻悻然回了句。
罗悦耸肩。“算了。”旋身去收拾地上的檀香角。
祭祆儿拉下罗愉,在他耳边私语。“他不是去载情人吗?”
罗愉表情一闪,缓慢颔首,这才想起弟弟说要去接女友的事,开口问道:“你不是去接人吗?怎么不见女士……”
“罗悦!帮帮我!要死人了!”一串急行急声打断罗愉的嗓音。
一抹女性身影鲁莽地闯入门内,差点撞到蹲在地上捡檀香角的罗悦。
“小心这里有碎玻璃!”罗悦迅速站起身,拦住横冲直撞的女子。
“你从来不看路吗?魔女小姐──”
“女士就是舍弟的女友?”
同一个声音同时发出两个问题?!魔女震惊了一下,抬起低垂的脸庞,轰地又是一个震惊──两个罗悦?!
“罗愉──我的双胞胎哥哥。”罗悦看出她的迷惑,手掌摆向兄长介绍道。
“喔喔,是吗……我以为我真见鬼了……”魔女扶著泛疼的太阳穴,顺著他的手势避开地上的玻璃,走到吧台前,一坐上椅凳,整个人便有气无力地趴在吧台,连连哀叹。
“你怎么了?”祭祆儿玩著烧焦的衣袖,好奇地睁大美眸。
魔女抬头看一眼邻座的她,神情顿了顿,大叫。“为什么这里会有美少女!”然后抓住祭祆儿的一双手腕,激动地道:“你几岁?十八?二十?你家的人有没有逼你结婚?说什么女孩要趁青春还在,赶快嫁……年华逝去就是婚姻市场永远出清不了的存货……太过分了,我又不是物品……要骗男人还不简单,可以去打胎盘素、做内视镜拉皮,每天服用胶原蛋白,定期做美容……六十岁照样看起来像二十岁……七十岁时还可以交个年轻小伙子,人生才开始嘛……对不对?当然,我不需要为男人这么做……我干么要结婚!结婚生子才老得更快,没两年就变欧巴桑、还会被叫黄脸婆……对不对……”
“她疯了……”魔女忿忿地语无伦次中,祭祆儿小心翼翼的嗓音,像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