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情景全落在黎珉儿斜对桌的男人眼里。他们中间隔着走道及矮树,所以黎珉儿并没有注意到那男人,他在她一进门时,便一直盯着她。
这个高大挺拔,浑身散发如豹般优雅敏捷,具致命吸引力的男人,正是这次主办单位泛亚集团的总裁——严朗,也就是上次黎珉儿撞上他车子的那位男子。
泛亚集团以纺织业起家。当年严朗的父亲严俊一为了扩建厂房及员工宿舍,一口气买下台北市郊数十甲地,后来计划因故取消而没有建成,不过,那些土地闲置十年之后,地价竟暴涨数十倍,严家于是一夜致富了。
严俊一继续兢兢业业地经营本业,直到独子严朗接手后,扩充了投资项目,才发展成现今的集团规模。
泛亚集团的投资项目非常广泛,它包括全世界各地约二十家的连锁饭店、电脑软硬体周边设施、航空业、游艇业等,最近它重返纺织业重振旗鼓,第一个动作就是与服装设计师结盟发展。
此次泛亚集团选上邱碧雅做为第一个配合的设计人员,—来她是新人,创意十足,二来她是严朗母亲传美津好友的女儿,也是他青梅竹马的好友,她的处女作当然要交给泛亚。若不是人情压力,严朗向来讨厌应酬,能免则免。
当严朗身处在一堆做作虚假的嗲声中,觉得很是无聊,正想找个机会离开时,他看到了那个女孩——在一群浓妆艳抹、庸脂俗粉中,她简单的装扮令他眼前一亮,她看起来清新又自然。
严朗眼中闪过一抹神采。
随后,他注意到她身边的男伴是今天轰动服装秀的男模儿章震。
严郎轻松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注视全场。斜对桌的一举一动自是全落入他的眼里。
那女孩有股特别的气质吸引住他的视线。她仿佛置身事外,冷眼看世事。然而慧黠的双眸中却闪着了然的悲悯与宽容,站在是非圈外,既不批判也不介入。她——只是笑看人生。
第一次,严朗主动对一个女孩产生兴趣。但是,他依然不动如山,稳稳地坐在位子上,并没有走过去打招呼的打算。
“搭讪”不是他的作风,他的身边从不缺女人,也从不需要在女人身上花心思。
虽是如此,严朗的目光却不曾从她身上移开。突然间,她原本飘忽迷离的神情里出现一道缺口——强烈的落寞与孤寂,正缓缓从缺口中流泻而出,此刻,她就像个脆弱无依的小女孩。但又在一瞬间,那道缺口迅速封闭,她恢复了原来的神情。严朗捕捉到那一瞬间。
一股强烈的保护欲陡地升起。他想也不想,便大步走向黎珉儿。等他在她面前站定时,才惊觉自己的冲动。
“嗨!你好!”话才出口,严朗便对自己了无新意的搭讪词感觉很可笑。
正沉浸于自己思绪之中的黎珉儿,一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瞧。
“是你!?”黎珉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对,是我。”严朗很高兴她还记得自己。她是第一个拿了他的名片却不会“骚扰”过他的女人。
严朗没等她允许,便一派潇洒地坐在她面前。黎珉儿想起了那时的对话,不禁嘴角上扬。
“你看!”她摊一摊。 “至今已二个多月,我仍健康地活着。”
“可是你没有打电话来向我报告。”严朗故意促狭地说。
“没打电话就表示不需要你负责。”黎珉儿伶牙俐齿地回应他。
她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只是微笑以对,先暂停这个话题。
“我叫严朗,严格的严,爽朗的朗,你呢?”他很好奇眼前这个引起他兴趣的女孩,他猜她可能连名片也没看一眼。
“我叫黎珉儿,黎明的黎,玉民珉,儿女的儿。”黎珉儿也大方的自我介绍。
“珉儿,满特别的名字!自己一个人来吗?”严朗故意装作不知道,想问个究竟。
“不是,我的朋友是这次服装秀的模特儿。”黎珉儿的回话多有保留,除非是好朋友,不然她从不解释章震和她的关系,对外—律宣称是朋友而已。“那你呢?”
“我一个人来,代表公司出席这场庆功宴。”他不当一回事地说着.无意继续这个话题。
“你女朋友没来吗?”黎珉儿一脸好奇,歪着头问。她不相信那女人会放他一人独自赴宴,记得当时她浓浓的醋味,好几里远都闻得到。
“女朋友!?”他挑一挑眉,打趣地反问。“你是指哪一个?”
“哪一个!?”黎珉儿失笑地上下打量他。难怪他敢如此狂妄,这样外型出色的男人,的确有本钱可以左拥右抱,吃遍各色胭脂,谁教女人挡不住帅帅的表相呢!
“上次撞车时,和你在一起的绝色美女啊!”她提醒他。
“哦!她啊!只是个秘书罢了。”他冷漠地一语带过。 “对了,你后来有没有去医院检查?没留下疤痕吧?”他刻意地转移话题。
“没有。”黎珉儿说着就抬起手肘给他看。
PUB里的灯光昏暗,严朗整个人向前凑近,握住她的手肘细看。
黎珉儿被他突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距离之近,她可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男人气息,她不禁眩惑了。这感觉很陌生而奇异,黎珉儿下意识地缩回手肘。
严朗察觉到她的退缩,觉得很有趣。
“你怕我!?”他轻松地靠向椅背,似笑非笑地盯着黎珉儿。
这男人相当敏锐,黎珉儿想。“我该怕你吗?”
“女人对我一向只有爱慕渴望。害怕?倒是没有。”他懒洋洋地说。
天!又是个被女人宠坏的自大男人!就像她爸黎旭之。
黎珉儿瞪着姿态闲适的严朗,语气很冷淡。
“很不幸地,那些女人都急于讨好你,没让人看到她们的厌恶、愤怒或者是轻视。”
“嘿!等等!我似乎闻到火药味了!”严朗将俊挺的身子向前倾,不解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我惹你生气了吗?”
“不!”她深吸一口气,惊讶于自己突然的怒气,没察觉两人的距离在缩近。 “也放任自己对女人盲目于讨好的男人的行径不能认同吧!”
“原来你是个女权主义者!”他没有因她嘲讽的话而不高兴。
“那倒也不是。我赞成的男女平等是指两性之间的权利相等,但相对担负的义务也应该相同,不是指一味要求假平等,工资要求相同,一旦工作的难度较高时,便推给男人做,或外出吃饭时要求男人付帐等等。其实两性之间的体型与体力先天上就有落差,不可能事事都平等的。”黎珉儿一口气说出她的看法,情绪控制自如。
“我同意你的看法。”严朗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女权的提倡是有助于男人思考近几个世纪以来独力掌握这个世界的一切变局,究竟是更好或更坏,加入女性的柔性管理似乎也是一桩好事。毕竟刚与柔、阳与阴才是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的中庸之道。”严朗原本就很认同女人在工作上的才能。
“不过……女人如果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绪,或许才能真正进入所谓男人的殿堂。”他又补充道。原来拉近说话距离的身子又往椅背一靠,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严朗最无法忍受女人起伏不定的情绪变化,只要稍微一严厉,女人马上变成一摊水——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