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从上而下,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焦虑;唯有冷焰一人神情平淡,眼中略 见喜色。
他的心湖从来只为无言而荡,而唇边的那一抹喜色便是由于他发觉方才无言在急切 之中,以唇型对著徐枕亚说话,喉间又发出了些模糊声响…….
无言秀眉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迳自沉吟不语。良久,诊完脉象,她又对著徐夫人 的眼耳鼻口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最后,一脸凝重地离开床边。
“无言姑娘,我娘的病情如何?”徐枕亚跟在她身后,忙不迭地问道。
无言还是没有反应,片刻之后,她坐在桌前,执起笔来写道一徐老夫人大概是中了 蛊毒了!
“蛊毒?!”也来到桌边的徐老爷看著纸上的字句,不可思议的神色一闪,立时厉 色严辞地说道:“一派胡言!徐家一向以书香传家,如何会惹上这种邪魅歹毒之事?你 也说‘大概,,换句话说,你自己也没法确定贱内是中了蛊毒,何以在这里妖言惑众? !”
“爹!”徐枕亚一觑见无言无奈的模样,以及冷焰骤变的神色,立刻又出面当起了 和事佬,“您先别急,咱们先听无言姑娘怎么说,好不好?”
冷哼一声,徐老爷望了儿子一眼,倨傲地瞅著无言,一副等著她自圆其说的神情。
而无言见徐老爷又激怒冷焰,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角,祈求他多忍让之后,转而望了 躺在床上的徐老夫人一眼,便再次在纸上写道——徐夫人的确中了蛊毒。而我说“大概 ”的意思,一来我还不大能确定她身中何毒,二来就如同徐老爷所说的,如此书香世家 ,怎合有人使出这种江湖手段以害人性命,这才让我存所质疑。—徐老爷才想再次驳斥 ,却让徐枕亚抢在前头发话:“爹,无言姑娘的诊断也不无道理。仔细想想,咱们请了 那么多高明的大大夫,却一个个都说查不出病因,若不是娘中了少有人知的蛊毒,岂会 出现这种异状?”
闻言,徐老爷神色稍缓。
徐枕亚才又转向无言说道:“请问无盲姑娘,那我娘中的是何毒没法儿确认吗?”
你先别急。
无言松了眉头,提笔写道。
请问徐公子,贴身伺候令堂的是哪一位?我有些话想问问,问完我再琢磨一番便能 确认了。
徐枕亚吁了一口气,出声叫唤随侍在徐老夫人床侧的婢女,“冬儿,你过来,无言 姑娘有话问你。”
冬儿一听,忐忑地走了过来。“无言姑娘。”她福了福身子请安道。
无言浅笑,写道——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问问夫人病前的精神和身体状况为何, 麻烦你说仔细点儿。
冬儿识字,便开口回道:“回无言姑娘,夫人平时身体虽然弱了点,但少有病痛。 不过,夫人一向沉默寡言,少与人说笑。之前小姐还未出嫁时,她还有伴儿说说体己话 ,但上个月小姐远嫁他乡之后,夫人就一直郁郁寡欢,不时哀声叹气地说……说……” 讲到这儿,冬儿抬眸觑了徐家父子一眼,不知怎地就停了话。
“冬儿,有话尽管说,别吞吞吐吐的了徐老爷不悦地斥了声。
“是,老爷。”领命之后,冬儿才又开口,“夫人常常抱怨老爷忙于外务冷落了她 ,还有,少爷虽然很孝顺夫人,但夫人三番两次要替他作媒,都教少爷给婉拒了,为此 ,来请安的次数也少了,这一点,夫人颇多怨言……”话一顿,冬儿忍不住说了句公道 话,“其实在夫人的想法,只是想让少爷讨个乖巧贴心、可以说话解闷的媳妇,而且日 后生几个宝宝添丁旺族、承欢膝下,那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寂寞了。”
听冬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向不甚了解徐夫人心事的徐家父子都不禁露出愧疚的 神色。
“谢谢你,冬儿姑娘。”无言一笑,用唇语道了声谢。而冬儿在不安中只是福了福 身,便退到徐夫人床边去了。
“无言姑娘,请问你是否已有子答案,”徐枕亚自责之余,还是不忘询问母亲的病 情。
无言凝住秀眉,又执笔写道——以令堂的情形研判,我可以确定令堂是中了“噬心 蛊”之毒。
望著徐枕亚困惑的神情,她又振笔疾书。
中此蛊毒,初期症状全无,但是如果中毒之人忧心过度,气血淤塞,体内的抵抗力 便会大大降低,而此毒便会发作;一发作,益虫会随著气血而附著于心脏,以吸血维生 ;到了末期,气血吸之怠尽,便会开始啃噬心脏,病情到此阶段,便是大罗冲仙也回天 乏术,而中毒之人便会受尽宛如凌迟之苦后不治身亡。
闻言,不只徐家父子面如死灰,其余奴仆也都神色惶惶,惊恐不已。
“到底是什么人心肠如此歹毒,这样残害我娘?!”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向温 文尔雅的徐枕亚少见地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神色,“无言姑娘,那我娘此刻的病情是重 是轻?”他突然一脸惊骇地又开口问道。
令堂的病情已渐渐接近未期。
无言所写的几个字令徐枕亚脚一软,几乎瘫在地上。定定心神,牙一咬,他怀抱著 一丝希望又振作了起来。“那么这种毒可有法子救治?”
一弯月眉紧紧蹙起,无言沉默之际,想起了爷爷所说的话“‘朱绛草’,根、茎、 叶全株赤红,连汁液也呈鲜红色,闻之,有一股浓郁血腥气味。此草乃是医治‘噬心蛊 ’唯一的解药,通常生长在山岭水涯,极为难寻……”
“无言姑娘——”见无言面有难色,徐枕亚立刻跪到了无言跟前。“请你救救我娘 啊!”
无言惊慌地驱向前去将他拉了起来,用著嘶哑的模糊语音,困难地说道:“别这样 ,你娘有法子医……”
徐枕亚大喜过望,忘情地反抓住无言的手兴奋说道:“我娘真的有救?”
“姓徐的!”冷焰突地开口,一双寒星般的黑眸直盯著徐枕亚孤一双手。“请你放 尊重一点!”
徐枕亚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逾矩了。“对……对不起!”涨红脸的他连忙松手 道歉。
知道徐枕亚只是一时情急,并无恶意,是以无言摇摇头,对他表示没关系,而冷焰 小题大做的举动,却令她不觉好笑地睇了他一眼。
这一眼,她才发觉冷焰正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那熠熠闪耀著坚决的瞳眸似乎在对 她诉说一一她是他一个人的,任何男人都别想越雷池一步?
笑纹牵动了朱唇,一抹喜色也飞上眼梢,她喜欢焰哥哥为自己吃醋的那种感觉…… “无言姑娘……”徐枕亚的叫唤拉回了无言的神智。“请问是什么药能医治我娘?请你 开个药方子,我马上叫人去抓药。”
无言摇摇头写道——此毒非“朱绛草”不能解,可此草只生长在深山之中,极为难 得。
徐枕亚脸色又转为阴雾,而徐老爷则开口建议道:“无言姑娘,那是否请你描述一 下此草的模样,或者画一张图,我派些人到城外的云梦山上找去。”此时的他又信了这 个小姑娘几分,况且为了结婚十年的发妻,跟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无言还是摇头,提笔写道——他们不识得朱绛草,这附近的山势我也不明了,大家 这么胡乱找,也只是徒劳无功又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