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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页

 

  “当年,越共攻进西贡的当天早上,我受齐管家之托前往岘港码头,当时因为你就要回台湾了,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我又不愿让你父亲认为我不兴事,尤其在众人都反对我们的声浪下,我更急于让他们知道你的选择是对的,齐管家要我去岘港办一些事,我不疑有他就出发了。

  到了半路,我越思索越不对劲,他好像故意引开我一样,再加上越共的进军,使得一路上满是逃窜的人群,于是我掉头回去;当我飞车驰奔快到家之时,我忽然听到咏虹的尖叫声,我下车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发现……发现咏虹正被三个越共轮暴着……”

  史展桓的声音因痛苦的回忆而苦涩。

  纪菱重重的咬住下唇,眼泪自她紧闭的双眼中串串滑落。

  在经过一段时间遏抑住两人的悲伤后,史展桓才接着说:

  “我发了疯的扑往那三个越共身上跟他们拼命,一阵扭打后,他们拿出机关枪对着我,就在此时,咏虹突然疯狂的扑过去抢下另一个越共的枪,在我们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扣着机关枪的扳机,将那三个越共都射杀了;之后,咏虹就一面扫射,一面尖叫哭喊的冲到家中的后院。

  家里的人听到声响后,我母亲第一个冲出来,迎面就被咏虹的乱弹扫射到,当我紧跟在她身后冲回家已太迟了,我母亲已死在咏虹的乱枪下了;而咏虹依然不自觉的疯狂开枪,我立刻扑上去要抢下咏虹的枪,就在这时……”

  他困难的看着纪菱,声音干涩。

  “你父亲也被嘈杂声引到后院来,当他奔出时,我正好抢下咏虹手上的枪;就在抢下枪的混乱同时,我也接到了扳机,子弹连射了三枪,这三枪中有两枪正好射中你父亲的胸膛,他在一脸惊愕痛苦的表情后便扑躺在我的脚边;在这个时候,你由客厅冲到后院,正好看到我杀了你父亲的这一幕。”

  他缓和一下情绪,才又续道:“虽然这是个意外,但是你父亲死在我的枪下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当年齐管家总是散播是非谣言,所以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为我在觊觎你家财产的同时,加上你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所以我一点都不敢奢望你会相信我是失手杀了你父亲,我不敢奢求啊!更不敢盼得你的原谅,毕竟,若不是我造成你父亲死亡的主因,也不会让你有这些年来受苦的果啊!纪菱……”

  “为什么齐管家要这样做,爸爸对他们很好,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事实的真相使纪菱瞪大眼,脑中满是错愕,她不敢相信从小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奶妈夫妇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想,或许是脱离不了人性贪婪吧!”史展桓开始道出一段隐藏十多年的阴谋:“当年,在我们一家三人还没住进纪家之前,齐管家在纪家的权力可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我们到纪家后,你父亲对我家人的厚爱,使他倍感威胁;尤其在我开始担任你父亲事业上的左右手后,他更是如芒刺在背。

  其实,你父亲会倚重我,并不是光凭我的能力,你父亲是个很重义气的人,不会毫无理由的撤换齐管家的地位,其实会导致他在你家权力逐渐消融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你父亲与美军之间一直有着良好的往来关系,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父亲会与美军关系密切,最主要是你父亲帮美军运送武器到越南;在我们进到纪家后,齐管家就已经很有计划的在建立他的另一个势力范围。

  于是,齐管家找上越共,他利用你父亲帮美军运送武器之便,走私武器给越共。后来这件事情东窗事发被美军发现了,美军要处决齐管家,但是你父亲运用各种管道,将齐管家由美军的枪口下力保下来;但为了不读美军对你父亲的信誉有所动摇,你父亲将齐管家在越南所有的人脉都斩断,然后由我开始接手。人在这种情况下大多会选择两条路来走,一是感念你父亲的宽宏大量,痛改前非;二是怀恨在心,恩将仇报;而齐管家则选择后面,表面上痛改前非,但却怀恨在心。

  于是,他更积极的计划要除掉我,然后取代你父亲的财富与权势;他暗中勾结越共,策划当越共进军西贡时,一并夺下你父亲的事业。在他狠毒的计划中,包括强暴咏虹,包括在我去岘港的半路叫人埋伏杀掉我和除掉我母亲,然后挟持你父亲,要他交出所有的财产,我想齐管家作梦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吧!

  事情的演变比他意料之中还好,他想要杀的人都死了,连他下不了手的人也都借由我的手除掉了,这一切的罪恶更可以加诸在我身上。但是,老天虽然残忍,并不是完全蒙蔽了双眼,就在齐管家得手后,越共也在同一天占领西贡,越南整个沦陷;当齐管家以胜利者的姿态拿着战利品与越共分享成果时,他赴了一场鸿门宴。

  消息传来已是越南沦陷一个月后的事,齐管家和他的若干手下全死在越共的枪口下,枪决的借口是颠覆的战犯。其实越共只是利用齐管家的贪念,作为并吞你父亲财产的一只棋子。后来你父亲所有的庞大财产全落入越共的手中,现在你一定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如此清楚这些来龙去脉?”他背靠着墙壁,双手环胸的看着纪菱。

  纪菱只是咬着下唇,默默的摇头,事实的真相与内幕太让她震惊了,她已说不出任何话。

  “齐管家的一切阴谋,我是由岘港码头的何领班口中得知,他们有一部分的人还被齐管家强迫参与那次的计划。那一天,在你被奶妈拖抱走后,炮弹打进家里,阻隔了我想追你的路;在接连的炮火攻击下,我抱着咏虹逃到后山,一直躲到天黑。

  咏虹从事发后就一直凄厉的哭叫着,然后发高烧,连我都不认得了;直到入夜后,炮火声渐渐的缓和,我才放下昏睡中的咏虹跑回家中,在断檐残垣的瓦砾中找到你父亲和我母亲的尸体,我将他们分别葬在我们常去的山岚边……”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史展桓痛苦地闭上眼,痞哑的中断了话。

  “天啊!展桓,噢!爸爸……史老师……”纪菱掀开被单,自床上跃下,一古脑儿的扑进他怀里,头埋入他的胸膛,双手紧紧的环抱住他的腰。

  泪水,自她的眼眶中如泉涌般,将他的衬衫沾湿一大片。

  史展桓激动的圈住纪菱的身躯,强烈的遏抑住悲伤的情绪。

  他们这样无语的拥抱彼此好久,然后史展桓接着说:

  “葬下他们的隔天,我带着咏虹直奔蚬港,因为齐管家得到我没死的消息,便派人在西贡市做地毯式的搜寻。于是我们逃到岘港,在你父亲的码头仓库遇到何领班与十几个船运的工人,他们曾与我共事一段时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在知道事情的始末后,他们决定帮我尽快逃离越南。两个月后,在他们的安排下,我和咏虹一起搭上偷渡到美国的船,逃离了越南。”

  纪菱在他的胸膛上嘤嘤的哭泣,他紧环着她用哭泣而颤抖的身躯,抚着她柔细光滑的头发,用后不断亲吻着她的额、她的眼,以及她滑落的热泪。

  良久,纪菱在史展桓温柔拥抱的慰借了,渐渐平息了激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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