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答、没有动作,他对面的人宛如一尊雕像。
服务生送来餐前酒、餐前沙拉。雕像还是一个雕像。
“你是哑了?还是残废了?”她忽视他的行为令他动怒,他不喜欢被她忽略的感觉。
不理会他的嘲讽,钟铃钰仍旧低垂着头。满眶的泛滥就要压抑不住溃决而出,可是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她怕一抬头,泪就关不住的滑落。
沉不住气的伸手扳起她的脸。“你……”一脸的梨花带泪,令他始科未及。
“你走开。”推掉他的手,一开口的呜咽,泪水再也封锁不住,串串的垂直坠落。
他没有开口安慰,只一直看着在他面前泪如雨下的她。
主餐送上桌,他悠悠闲闲地享受眼前的大餐,完全不理会四周投射而来的眼光。也不理会在他对面,落泪落到抽抽噎噎的佳人。
等甜点送上桌,钟铃钰已停止抽噎,泪也不再奔流,显然是哭够了。她抬起头,今晚第一次正视坐在她面前的他.
“涂磊锋,你为什么在这里?”
自从认识他后,她发现她老是在问“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你拾杠。”可以想见自己的双眼已红肿到何种程度,她只想快快逃离这个伤心现场.
“既然心情不好,那喝酒吧!一醉解千愁,不是吗?”他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这个提意很诱惑人,尤其是对现在的钟铃钰而言。宣泄过后,就算不能完全释怀,心情至少稍稍舒坦,她还需要再上一帖猛药,病症会更趋于和缓。
没多久服务生将酒送上桌,各替他们的杯子酌满酒。
“干杯!”涂磊锋举起酒杯,对钟铃钰仰了仰头。
她没有和他碰杯,直接将酒液顺着食道一路顺畅地滑下去。说她是用酒精麻痹自己也罢,说她是执迷不悟也罢,说她是一厢情愿也罢,过了今晚,她相信,她将从梗结中解脱而出。
“要醉就醉个痛快,今天晚上不醉不归。”涂磊锋也喝光手中的酒,再将彼此的杯子填满。
“好!就不醉不归。”一杯黄汤的效力,足足让她忘记在她正对面的仁兄,曾是她誓不两立的楣神!
他会遇见她,到底该怎么说呢?除了“巧合”,他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他本来是跟另一位女土来此晚餐的,而刚进门,他就发现她的存在。今晚的她显然经过精心的打扮,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她,原来她也可以变得成熟,变得风情万种!
他比预约的时间提早到,趁此机会正好可以观察她跟何人相约,为什么特别费心装扮。
慢慢地他发现事情愈来愈不对劲,她从原先满脸的眉开眼笑、殷殷期盼、望眼欲穿,到最后的如丧考妣。他统统看在眼里,并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在等人,而且等的是一个——男人!
此时女士凑巧打电话来,说明她临时有事不能赴约,叠声道了好几次歉。他笑笑地回应说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注意力仍全放在钟铃铃身上。
他看着她倒出皮包里的东西,一一放进去,又再倒出来,然后她到柜台借电话拨打,复又回到位置上。最后,她就一直低垂着头,动也不动.
他忍受不了她的不动如山,转移阵地的在她跟前落坐。一切的初始经过就是如此。
就这样,两人一杯接着一杯,没多久,彼此的酒量随及见高下。
涂磊锋神智依然清醒,反观钟铃钰,已经开始漫天胡言乱语。
为防钟铃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出人意表的事,涂磊锋赶紧买单,搀扶着钟铃钰往车子而去。
钟铃钰整个身体飘飘然,全身热呼呼的,胆子也放大起来。“高、明,你、这、个、大、混、蛋!”积压一晚的郁卒,借着酒精的催化,管它天在旋、地在转、东南西北是哪方,现在民国几年……统统不重要,骂个痛快最要紧。
当下涂磊锋即刻明白钟铃钰整晚的费心是为谁。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她,放任她的为所欲为。
"你说!你为什么不来?”手往天上比划,一团模糊不清的焦距。
如果不是涂磊锋让她靠着,她早一路跌得东倒西歪。
一路上,钟铃钰神智不清连带语无伦次。“你知不知道你没来,我既伤心又难过……一直等、一直等……我手机不见……你又没开机……”说着说着,忽然不动,整个身子直直地往下缩成一团,口中仍不时地喃喃自语。
涂磊锋也跟着蹲在她面前,想将她拉起。
“我……”整个脸全皱在一起。“……想吐。”
哇!一声,吐个精精采采,幸好涂磊锋动作够快,赶紧将她拉到附近公园的公共厕所,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拍拍她的背,顺顺她的呼吸,抽了张面纸给她。
“不好意思,让你折腾了一个晚上。”将胃稍微清空后,三魂七魄归位一半。意识到刚才的所作所为,令她替自己捏把冷汗,什么女子该有的矜持、端庄,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而且这算是她第一次在涂磊锋面前这么失态。
“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刚上了涂磊锋的车,身体一偎进椅背,她突地觉得脑袋好沉重,重得她快抬不起来,眼皮也不甘寂寞地凑上一角。不行,她快撑不住了。“我小睡一下。”
打个呵欠,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迫不及待地向周公报到去。
涂磊锋瞥她一眼,没打扰她和周公的约会,安安稳稳地开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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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隔天中午,尖锐又刺耳的叫喊出自钟铃钰口中。
她从床上跳起,慌慌张张地跑出房间。
“涂磊锋!”看到他又是一阵尖叫。
她真的快晕倒!怎么一起床,天地全变了样,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屋子……一切的一切。他倒成了之中的例外。不过看到他,只会增快她昏倒的速度。
起床号开天劈地的气势,睡在客厅沙发上的涂磊锋想不被吵醒都难。
“这里是哪里?”就算头痛得厉害,先弄清楚身在何处更重要。
“我家。”简简单单地丢出两个字,翻身继续睡他的回笼觉。
为什么会是他家?为什么会是他家?钟铃钰在心里不下千万次的喃喃。她明明记得叫他送她回家的,怎么最后送到他家?!她又是如何躺在他床上的?更严重的是,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她今天要上班啊!天啊!她的全勤奖金又飞了!
钟铃钰从客厅跑回房间,又从房间跑回客厅,拖鞋踩得啪叮啪啦响。
“你在做什么?”受不了噪音的干扰,起身质问肇事者。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星期一?”她依然不安地走来走去。
“知道,那又如何?”涂磊锋双手抱胸,斜靠在房间门口。
“你还敢问我如何!星期一要上班啊!老天!”她辛苦努力保持了三十天的全勤,在最后一天功亏一篑,怎能不教她崩溃!更可恶的是,始作俑者却一副没啥大不了样,还反问她,那又如何?说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原来如此。”稳如泰山的不受影响。
反观钟铃钰的歇斯底里,和涂磊锋的从容不迫一比,倒像是钟铃钰在大惊小怪。
罢了,大势已去,不该得的,如何强求都留不住。她指的当然是她的全勤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