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翩翩望著他老当益壮的身影,顿时止住了悲意,他爱的男人多么幸运,有这么多人将整颗心悬在他身上,为他生死不惜。
就连她,若不是他们之间流有相同的血液,她对他的痴狂也可到地老天荒,抛舍家园、民族、国家无所不惜……
“姑娘……”国师突然间不安地倒抽一口气。
上官翩翩循著他的目光,往门外一探,脚步顿时踉跄起来,是他,立在马上,置身于黄沙弥漫飞舞的最后一抹夕阳中,风沙吹动了他的衣角。
他的脸看不真切,但就是能形成一股莫名的气势,重如千钧地向上官翩翩及国师压过来。
国师应声下跪,伏地请求说:“大王,让她走,算老夫求你,让她走,老臣愿以死谢罪!”
荆慕鸿以鹰般俐落的身手掠到国师面前,恶狠狠地将他拉起,轻而易举如将一根草连根拔起。“你想用死威胁我是不是,国师?”
他此时像极一头受了重创又被激怒的野兽。
“老臣不敢,大王,你该明白老臣的心。”国师悲痛万分地说。
“国师,我的一条命是你赐予的,现在,我要你拿回去!”他双眼暴睁,将一把短刀送进国师的手中,握著国师颤巍巍的手,刺向自己的要害!
“大王,不要!”国师在情急之下猛然想缩回手,但荆慕鸿加于他手上的力道却更大,刀锋画过他的胸前,血丝淌了出来。
“国师,她是我用生命誓言守护的女子,我永远不可能对她松手。”荆慕鸿脸色丝毫未变,扬头坚定地说著!
国师手中的短刀滑落坠地,面若死灰地跪倒在地,喃喃地呼唤著。“大王,她……请大王三思!”
上官翩翩被他们之间的凝滞所震慑,她虽听不懂他们所说的东胡语,却也能感受两人所激荡出的气氛,两个男人原本各为自己的想法互不相让的,荆慕鸿的刀改变了均衡,他的气势在瞬间如怒焰一般高涨,国师却退缩屈服了。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余,荆慕鸿向她迈步走来,她只觉脑里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就在他要捉住她的那一刹那,她跨出一个大步逃了,捂著胸前一颗险些要夺腔而出的心。
他追了上去,曾经摸到过她的后襟,两人在黄沙上追逐,束缚再挣脱,两人的身躯一会儿贴近,又在转眼间一分为二,难分难舍!
她死命地拔腿狂奔,却在瞬间感到自己的身子腾空了起来,原来是有人骑了一匹骏马杵在她和荆慕鸿之间,马背上的东胡贵族将她拦腰抱起,拉至马上,到他的怀中。
她自然反抗,马背上的男人却有著比她更强壮有力的身躯,一手压制她的骚动,一手抬高她的下颏,使得她不得不正视他。
“难怪!难怪……”昆罗咄的汉语腔调有些怪异,却无损他俊朗非凡的英姿。
“放手!”一脸叛逆的骄傲,证明她是不可侵犯的,眼神可以吓退寻常的好色之徒。
突厥是天生的侵略及掠夺者,身上的血液更是剽悍勇狠异常,上官翩翩外柔内刚的坚毅神采,反而赢得昆罗咄对女人前所未有的爱慕。
“你是适合北国的!没想到中原的名花竟能屹立北地的黄沙之中!”昆罗咄抱著她以俐落万分的身手下马,一条胳臂勒紧她的纤腰,想宣称她为他所有。
“昆罗咄王子,”荆慕鸿和他迎面而立,全身线条紧绷。“请将我的妻子送回我的身旁。”
两个同样伟岸俊朗的男子汉之间似乎埋伏一条暗潮汹涌的大沟,呈现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荆兄,你可是为了这个女人,不顾我们两个结盟的仪式,飞马而来?”
“王子见笑了。”荆慕鸿的回答不徐不急,态度不卑不亢。
他把手伸向上官翩翩,上官翩翩情不自禁地也将手伸出,和他交叠在一起,昆罗咄却从中破坏,拉远了上官翩翩和荆慕鸿之间的距离。
“昆罗咄……”荆慕鸿的手按上了身旁的剑柄,两个男人之间的敌意一触即发。
“我要这个女人!”昆罗咄以君临天下的睥睨神态,暴出这句惊人之语。
不但荆慕鸿大吃一惊,连国师也不敢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脸怔茫。
昆罗咄以一种极为骄傲的神态开口道:“对这个女人而言,东胡的力量太薄弱了,只有突厥这只强大的手臂,才有能力守护她,荆兄,你说是不是?”
“昆罗咄,放开她!”荆慕鸿完全无动于他的所言所语,以雷霆万钧的声音说:“否则,你别想生离东胡境内!”
“荆兄,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的威胁未免太过不自量力。”昆罗咄在突然间收起笑意,大喝一声,“东胡的国力和突厥万千部众相较,不过是九牛一毛,你想反抗突厥吗?”
刹那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了,昆罗咄之所以要上官翩翩,不仅是倾心于她的美貌,更想从荆慕鸿手中夺过她,视为对东胡的征服。
荆慕鸿若肯献出上官翩翩,可以象征东胡对突厥死心蹋地的臣服。这是昆罗咄出使东胡始料未及的意外收获,怀中的女人,他要定了!
“大王,请为生民著想。”国师知道自己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形势恶劣至此,他只好力求荆慕鸿委曲求全,献出上官翩翩。
他知道,雄才大略如荆慕鸿该知道自己已无退路,若再得罪突厥,东胡这个夹处在塞北和中原两大强权之间的弹丸之地,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亡国命运。
荆慕鸿果真怔默了下来,原本他会一口回拒的要胁,在迫于情势下,他面临一生最艰难的抉择。情感要他一刀毙了昆罗咄,理智要他苦思应对良策。
就在他两难之际,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两个从天而降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向了昆罗咄,救出了受制于他的上官翩翩。
荆慕鸿原想向不速之客出招,趁势夺回上官翩翩,手中的长剑却在定睛一望后凝在半空中,因为来者是上官宏毅和夏宛青夫妇。
久别重逢的上官翩翩母女正在抱头痛哭,互诉离情。
上官宏毅以严肃迫人的目光看了荆慕鸿一眼,又望向昆罗咄说:“她是我的女儿,除了我上官宏毅之外,没人有资格决定她的未来!”
面对此一突如其来的变局,荆慕鸿反从两难中获得救赎,向来是如此的,唯有中原和塞北这两个强权势均力敌,互不相让,东胡才能获得喘息扩张的机会。
“你是中原的上官宏毅?”昆罗咄听过不少中原事迹,知道他的来历,不由得侧目以待。
上官宏毅却对他视若无睹,转身面对荆慕鸿说:“我来带回我的女儿,一切到此为止,大唐天子顾念你是万选一的人材,而皇子李复本身也有错的份上,特派上官宏毅为特使,向你宣达大唐天子特赦你的恩宠,盼你好自为之,继续效忠大唐帝国,共同为维持宇内的和平、生民的幸福而努力!”
荆慕鸿脸上的表情是惊疑不定的,他明白上官宏毅将一切经过说的从容不迫,云淡风清,但其中的惊险却是极为骇人的,如果李世民一念之差,出兵东胡,血流成河,士兵枉死的局面势必无法避免。
李世民选择安抚东胡,荆慕鸿想,这个两全其美的结果,上官家一定从中出了不少力,挽救东胡于浩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