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儿蓦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砰砰地一下下撞击着,心脏急剧地疼。万分疼痛中一个念头强烈地从被压抑了许久的内心深处冒了出来——
她的真正心意。
不要他死!
救他,救他!救他!
不,他杀了我的亲人烧毁了我的家,我要杀了他为我的亲人们报仇!
没有这回事!他不是说了吗?那是柳星颜用口技模仿他的声音来骗你的。他从来都不是你的仇人!
是,不是,是,不是……
翻来覆去,颠倒不断。苏恋月头部剧痛,眼前是当时苏家的一场火,火光缭绕冲天,血一般的颜色染红了她的眸子。耳畔是邢傲天清晰的声音,诉说着他的叹息。
“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呢?”他说。
怀中的身体越来越冰凉。
苏恋月蓦然跳了起来,发狂地叫,“不——”
她不要他死。无论这仇恨是真的和他有关,只要他好好活下去!
她现在才明白,其实她……爱惨了他。
她扶起邢傲天软软垂倒的身子,然后迅速地自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刷”地一下割开了他的手腕,鲜血立刻泉水一般冒出。
虽然有点晚了,但放血好歹可以暂时抑制住毒性,拖延时间以便让他的弟兄们可以及时寻找到救他日生的方法。
“来人啊——”
尖细的声音回荡在静静的深夜里。茜红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霎时被满床的鲜血所惊倒。
“小姐?”她几乎昏厥。
苏恋月不回头。“叫所有的人都来!洛毅涛、严书涵……庄中所有的人都来,快呀!”
茜红一愣,急忙点头,慌慌张张出门而去。
苏恋月吐了口气,一下瘫坐在床上。
现在,邢傲天四肢都已经被自己放了血。鲜血长流,失血虽然危险,但不放血更加危险。不过,这副血腥的画面看在他的那些兄弟手下们眼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反正她也不想活了。
父母的仇也好,他的情意也好。情不能酬,仇不能报,她只能懦弱地躲避了。她可以避入九重黄泉吗?
听说黄泉有孟婆汤,喝了,就可以忘掉一切烦忧……
一颗泪珠滴入鲜血渍中,一圈圈,逐渐晕化了那浓浓深红……
依稀恍惚,扑朔迷离,有谁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就算你误会了我,就算你恨我,就算你杀了我。可是——我爱你。”
◎ ◎ ◎ ◎
严书涵、洛毅涛、茜红,还有其他人一起匆匆赶到的时候,只见鲜血浓稠的床上,两个人搂抱着躺倒在一起,刑傲天手腕上都有着长长的血痕,鲜血依旧从血痕中缓缓流出。
众人大惊!
“快救人!”洛毅涛说着,一把上前分开两人,撕开自己衣襟帮邢傲天止血,严书涵也上前帮忙。茜红却惊叫了起来,“小姐——”
听闻她的叫声,洛毅涛和严书涵才发现原来苏恋月的手腕上也是鲜血淋漓,那伤口比邢傲天腕上的更深更长。
苏恋月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你们来了……”她痴笑,“我在邢大哥身上下毒,但也放了血。你们快救他吧,迟了他就活不成了……”
“为什么下毒?”洛毅涛又扯下一条衣襟,替她也包扎住伤口,“想害死我们大哥吗?”
“是,我要杀他……你们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来杀了我?”她扭动着身子挣扎,不让洛毅涛为她包扎伤口,可是力气太小,扭不过洛毅涛。
“我们会杀了你,不过那要在我们将大哥救醒以后。”一向话很少的严书涵这时开口说道,他吩咐,“来人啊!将苏恋月带到黑屋去。”
黑屋是天星庄平时处罚犯了错的下人们的地方,有点类似私人监牢。把苏恋月带到那里,等于视之为天星庄的犯人处理。
“二庄主!”茜红惊慌起来,“你不能这么做,小姐她也受了很重的伤,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啊!”
严书涵冷冷地斜睨她一眼,不理她。
洛毅涛不悦地道:“没有现在杀了她为大哥报仇就不错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可是小姐她是有苦衷的!”
没人理她,守候在门外孔武有力的下人们一起走了进来,拖着苏恋月要往黑屋去。邢傲天平时治庄有方,这些下人们对他全都感恩戴德,此刻知道苏恋月谋害他们庄主,早就已恨得牙痒痒的。听得二庄主下令,对苏恋月哪还会有一丝客气。
“不要啊!”茜红急喊,见没人理她,牙一咬道:“我也去!”便跟着下人们一起去了。
血流满地的室中只剩下了严书涵、洛毅涛两人,和床上此刻昏迷如死的邢傲天。
“大夫请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不过看情况,大夫来了也没什么用。”回话的同时,洛毅涛伸指去搭脉,发现脉息微弱。
“看来恋月下了毒后又后悔了,所以才会割开大哥的四肢放血。”洛毅涛摇头叹气,“不知道她一个闺阁女儿,从哪里弄来这么厉害的剧毒?”
“大哥有救吗?”严书涵只关心这个。
“很难……”洛毅涛沉吟着道,“这种毒没有什么有效的解药,不过要救的话,用内力驱毒也许是可以的。只是大哥中毒时候太久,毒性已深,而且他流血过多,身体又极为虚弱,想要救回来的话怕是不大容易。”
“有几成把握?”
洛毅涛回答,“三成。”
“三成也要试试。”
“的确。”洛毅涛伸手抱起邢傲天。“这里太血腥了,我们把大哥带回绿筠楼吧!”他率先举步往外走去。
第九章
黑屋
苏恋月和茜红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天气越来越冷,秋天已经过去,冬天来到了。冬天的黑屋冷飕飕的,苏恋月和茜红原本单薄的衣衫根本抵御不住寒冷,在被中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幸好他们还算没黑心到底,给我们送来了这两床被褥,不然,我们一定会冻死在这里的!”茜红嘟嚷着,又拉了拉被子。
苏恋月倚壁斜坐,不言不语,垂头若死。
“不知道他们一直把我们这么关着,不杀不放的,到底有什么打算?”茜红仰头望着高墙上小小的气窗,从那里照射进来一线微弱的日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有那个姓邢的,也不知道到底死了没有。上次听看牢的老张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没死,可要是没死的话总该来看看你啊!”这点让茜红感到不满,连带的对刑傲天的称呼也改了。
苏恋月的身子在茜红提到邢傲天时动了动,却仍是不言不语。
“还有你,小姐呀!当初以为他是仇人,想报仇又下不了手,这会儿又怀疑自己误会了,这么的自责。我说横竖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就想开些好不好?那个老张的意思,不也是说他没死吗?”
苏恋月的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都听进了茜红的话,可是她没有回答。事实上,自从两人被关进这里以来,她几乎没有说过话。
这个样子下去不行啊!
茜红伤脑筋地看着苏恋月。
半个多月了,无论她怎么劝怎么说怎么生气怎么责骂,小姐一直都这个样子,教她怎么放得下心呢?唉!她的小姐啊!
她自小家贫被卖,是小姐解救她免落风尘。爹早死,娘和弟弟穷困难以度日,是小姐常常暗中资助,又让她经常回家看望。几年来朝夕相伴,她发誓愿为小姐做任何事情。可是现在小姐陷入如此局面,她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一点儿也帮不上忙。